「——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以为只要离开师门同他师徒情断后他便会娶她为妻,谁知道最后她已罪孽深重,无法回头。」
闫卿城又来府中寻了我,就在我们离别的十几日后。
短短十几日,他消瘦了许多,一双眼染满了黑雾。
我尤记得那天下着暴雨,他撑了把伞立在雨中等着红珠向我通报,我大开府门朝他迎了出去,伞中的他被雨淋的像是刚从湖中走出来一般。
“帮我,救一个人。”他的气息很是微弱,看样子该是没休没息的赶了许久的路。
我让红珠将他扶进宅院,变了套男人的衣服让他换上,因实在不方便问他怎么弄的这样狼狈,只得先将他安顿好,再做其他打算。
他着急于要救的那个人是否无恙,我也出于还他在魔界对我的一番照顾,遂在当日便同他一起离开了淮歌,前往他住的地方,罔城。
“你叫我救的人,是谁?”路途遥远,我们只得一路的奔波,可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能让闫卿城这样淡然的男子焦急成眼下此番模样。
他犹豫了一会,像是再同心里的自己做着什么斗争,我并没有催他,等着他慢慢告诉我,果然他想了许久后,终是向我开了口:“她叫顾缈儿,是眼下对我至关重要的一个人。”
对于闫卿城这样的男子,我本以为他没有什么在乎的女人,因为凡尘很忌讳男女之间太过亲近,而他自与我初遇时便不像是太在意那些繁文缛节的平凡人,所以我从未想过他的家中会有一个对他来说很是关心的女子。
很显然,这一点,我想错了。
那个名唤“缈儿”的女子,许是他的心上人,长得那般娇艳欲滴水灵可人,同他在一起,一静一动,甚是相配。
只可惜,她早已失去了以往姿态,这也是为什么,闫卿城会再次到我府上去找我的原因。
“她怎么样?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闫卿城在我身旁担忧的问着,那样认真且焦急的神情,我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
“她,失了心智。”
“失了心智?!那有什么办法能够救她?她只是喝了忘川水,不是说忘川水只会夺去人的记忆么,可她……”
闫卿城是真的紧张顾缈儿,大掌抚了抚她的头,指尖止不住的颤抖。
我心里有些闷闷的,知道他此刻是在自责,可我又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妖精,只得据实相告:“忘川河水没有问题,只是她想忘掉的那份记忆对她太过重要,思想同忘川河水两两冲撞,最终导致了她忘了那段记忆,却也伤了心智。”
“你说她不愿忘?”闫卿城的脸色变得愈加难看起来。
我不了解这个顾缈儿同他是什么关系,或许是她的妻子,或许也只是他一方害以相思,但为什么他会让她喝下忘川水呢?
尽管此事闫卿城不想谈,我也必须要了解个清楚,毕竟这对治愈顾缈儿心智的至关重要。
闫卿城很聪明,似是早已看出我的难以言说,想了想复继续道:“我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求我,求我想办法让她忘掉一段记忆,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么?我木然的对上闫卿城的双眼,妄想能够从当中看出一丝纰漏,可直觉告诉我,他并没有说谎。
“倘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恐怕我……也无法唤回她的心智。”我说的是实话,连凡间都有着“对症下药”的说法,我要施法,那自然也是别无例外。
闫卿城无法,只得尽力的去回想着找到顾缈儿之前他看到了什么,“找到她之前,我曾去查过她的经历,多多少少拼凑在一起,也只是稀疏小事,从雁山脚下带回她时,她身上多处刀伤,血留个不停,治好了她的伤后,她就像失了魂一样每日每夜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直到她有日突然跪在我的面前,求我想办法让她忘掉以前的记忆,我才……”
“是她自己要忘的?”我一愣,打断了闫卿城的话,如若不是他强迫,是她自己要忘的,那么为什么到最后会与忘川河水冲撞的两败俱伤呢?
“是,可我没想到竟会变成这样!如果我知道她并非真的想要忘了那一切,我又怎么会替她潜入魔界,取忘川河水?”
他俯身蹲下,怜爱的替顾缈儿耐心擦拭着嘴角的口水,而她如今亦只能乖巧的看着他傻笑,那样天真无垢,宛若一个出生不久的孩子。
在我看来,如果顾缈儿的那段记忆真的如一把刀一样宰割着她的心,那么或许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对她并无不好。
然这样的话我并没有说给闫卿城听,因为我不是她,不能代替她原有的思想,也许他们人就是甘愿被那些痛苦折磨着,仿若那样的痛了,才能证明他们曾在这世上存活过。
“那是她内心深处最重要的一段记忆,想必定是沉痛非常才会令她想要忘却,是不是只要我替她找回了那段记忆,她就能回到以前的样子?”闫卿城轻声开口,像是在同我寻求什么意见,却又像是自己在自言自语。
我知道他是在犹豫,犹豫让她想起一切之后,会不会比现在更加痛苦,可人的记忆,就是人的生命,她将那段记忆的重要性放在了自己的性命之上,如果全部舍弃,终有一天生命也会随之枯竭至死。
“我帮你,找回她的记忆罢。”顾缈儿对闫卿城来说很重要,他对她,就如同顾缈儿对自己的记忆一样难以割舍。
我从没有主动的要去帮一个人,我很懒,一直以来都是世人前来找我。同时又因为人很贪婪,却又不愿意去付出,对于那些没有耐力不肯付出更或是信念不强的人,若非跪了许久或是求我个好几天的状况,我一般不会轻易听诉他们的愿。
闫卿城不同,我觉得他是个好人,更是个值得我去帮的人。
但他似乎特别诧异我的主动,想来曾经找过我未求得什么结果的世人早将我传的怪癖孤傲剑拔弩张,对于我突然爆发的善心,他有些茫然,我也是能够理解的。
“那么,该如何找回她的记忆?”他直起身子,认真的瞧着我。
我喜欢他一贯的笑颜,此刻不笑了让我觉着好像少了些什么,他比我高出许多,这样仰着头与他对视着实叫我脖子酸胀,无奈只得将目光撇开于他答道:“你忘记了我是怎样知道莫桑晓和叶萋萋的故事了?只要进入了她的梦境,知道了她的故事,之后用法术将梦境里的一切凝聚起来还给她,那么她就能够记起她忘掉的所有事。”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女子,之后又将目光落在了地上,停顿了一会儿,下定决心,“如果只有一个办法的话,那么我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