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连山这个现成的人证不进行审问。
张铁嘴总觉得很可惜。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
朝廷那位钦差看起来没再为难老段。
其实他和老段都心知肚明。
这件事并没有真正压住。
钦差说到底只是一个传信的人。
最终怎么处置老段,是那帮朝堂大臣合意的结果。
也取决于陛下的态度。
陈大人在青州的名声很响亮。
但还左右不了朝廷的态度。
老段那人他最了解。
哪怕火烧眉毛,也会忍受着疼痛。
银钩赌坊那笔不义之财原本可以先填补亏空。
解决了银子的麻烦,就等同脱了一半罪。
至于另一半罪责,可以再慢慢寻找线索。
但陈大人不收这笔银子。
老段又不愿意用来填补亏空。
他只好尝试从连山着手。
那些衙役还算给面子,在没有老段的手令下放他进了监牢。
结果连山是个油盐不进的货。
任凭他如何唇枪舌剑,对方连正眼都没瞧上一眼。
只简单说了几个字,让陈平笙过来。
第二天一觉醒来。
就听到有人在急促敲门。
张铁嘴刚打开房门,两名衙役就将他抓了起来。
这特么叫什么事。
那两名衙役告诉他一个消息。
昨晚连山死在了牢中。
他被当成了杀人凶手。
“我要见你们段郡守,快喊他过来。”
那两名衙役也十分为难。
他们当然知道张先生和郡守的关系。
可这就是郡守下的命令。
他们不得不执行。
其中一名衙役解释道:“张先生别心急,我们郡守此时正在江边筑堤。”
“等他回来第一时间便会调查此事。”
马特!
这个老王八蛋。
张铁嘴无奈笑了笑。
什么是刚正不阿,铁面无私。
老段就属于这种人。
换任何一个官员,遇到类似情况也不会先动手为难自己的好友。
抓人总要有个证据。
至少先问清楚案情。
老段脑子里就一根筋,不会顾念这些私情。
还好连山是个该死之人。
倘若无辜者莫名其妙死了。
自己还搅合进去。
老段真有可能把他当犯人砍了脑袋。
平江沿岸到处是忙碌的身影。
一夜间江水大涨,随时都有漫过江堤的可能。
段和谦正指挥着劳工用沙袋进行加固。
他很庆幸提前把城西的百姓进行了安置。
如果不是陈平笙发现潮信,及时跟他商量对策。
那么多城西百姓,很可能都会丧命于江水中。
再就是护堤需要大量劳工。
往年他都会调配衙役做此事。
应对一般的汛期也不是问题。
然而今年情况大为不同,看样子鬼王潮真会来。
衙役们都分配到各个路口执行任务。
把他们调配过来,很可能让抢劫官银的人成功逃脱。
还是陈大人的想法更高明。
让城西的青壮劳力过来护堤。
既可以暂时解决他们的食宿安置问题,又能让他们赚些工钱。
这些人常年饱受洪水之害,比衙役们干起活更卖力。
“叔父,你真打算先晾着张先生?”
段韵觉得这次叔父做的事有点过分了。
张先生冒着生命危险从青州来东平郡不图回报。
就算昨晚他见过连山,那也不能证明张先生是凶手。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韵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抓张桥。”
“官府有官府的规矩。”
“张桥不经我允许,私自去接触连山这个重刑犯本身就触犯律法。”
“我与他私交甚笃不假,但私交归私交。”
“不能因私废公。”
“张桥先在牢里反思一下不是坏事。”
“他那人性子跳脱,做事没个规矩。”
“不受点惩罚,以后还会给自己惹来大祸。”
段韵心中稍安。
听叔父的语气,应该明白此事跟张先生没有直接关系。
暂时把张先生关起来,还是因为私自见连山的缘故。
对于这些官场上的事,她是看不太明白。
就像丢失的官银。
叔父明明没接到朝廷的通报,根本不知情。
只是凑巧在东平郡出了麻烦。
这个罪责便会算到叔父头上。
可见朝廷也并非讲理的。
他们段家世代经商,少不了要跟镖局打交道。
在运送货物的途中出了问题。
只要镖师们尽力护卫,责任也不可能都算在镖局头上。
虽说这个比喻可能不太恰当,然而道理又有什么不同。
她又想到了陈大哥。
叔父好歹是郡守,官职更大一些。
背后还有家族的支持。
遇到麻烦也可从中进行协助周旋。
可陈大人孤身一人,在青州那种地方为官。
周围皆是凶狠的虎狼,稍有不慎就可能身陷囹圄。
谁又能关键时刻给他帮助。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宁愿劝说陈大哥辞了县令的位置。
跟她去南郡做些买卖,总好过整日与奸人尔虞我诈。
陈平笙此时正等着仵作验尸。
连山的死状极惨,七窍流血。
整张脸已经严重扭曲在了一起。
生前肯定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尸体虽然只放了一夜,已经散发出阵阵刺鼻的恶臭。
那名老仵作是个狠人。
跟这么一具尸体呆在一起,连口鼻都没有掩盖。
这种忍耐能力可不是一般人做到的。
老侯只看了一次,就连续吐了几回。
萧玉若也好不到哪里去,蔫头耷脑坐在旁边一点力气都没有。
“怎么会死的?”
“张铁嘴也真够倒霉,偏偏这个时候去见了连山。”
老侯擦了一下嘴角的污秽,“我看那厮不是倒霉,说不一定就是他下的毒手。”
“连山屡次想害段郡守,张铁嘴怀恨在心替老友出口恶气也很正常。”
“胡说。”
萧玉若反驳道:“幸亏你没做县令,要不然还不晓得会有多少冤假错案。”
“连山迟早会被判决死刑,张铁嘴熟悉律法怎能不清楚。”
“我觉得他就是逞能,以为自己嘴皮子功夫厉害。”
“可以从连山口中获悉线索,谁知就撞到了这桩倒霉事。”
杀连山的肯定不是张铁嘴。
他想这么简单的道理,段郡守当然也清楚。
之所以大早上就把张铁嘴抓了起来,还是为了小惩大戒。
“老侯,你真该跟萧大小姐学习一下。”
“说话做事要过一过脑子。”
“张铁嘴在官场混迹多年,他比咱们更懂得利害关系。”
“我更好奇他怎么会可巧撞上此事。”
可巧?
萧玉若眉毛微微扬起,强打起精神笑道:“你是怀疑有人故意要坑他吧!”
“我也觉得奇怪,监牢一直有人看守。”
“张铁嘴要不是凭着跟段大人的关系也进不去。”
“其他人更没动手的机会。”
“连山又如何被人害的。”
陈平笙反问道:“姑娘,那你想过另一个问题没有。”
“对方为何在这个时候要杀连山。”
“先前一直都是好端端的。”
“张铁嘴去了一趟监牢,事情便发生了意外。”
“这难道不值得去思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