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汉生边砸边骂,似乎还觉得不解恨,覆手把黄花梨木茶几给掀翻,骂骂咧咧的道:“都是垃圾,垃圾!我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一个个都像狗一样跟着我,现在我落魄了,就迫不及待的忙着撤资!”
“呵呵……我落魄都是暂时的……”他低着头,黑亮的头发遮盖住了他的眼睛,使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只能凭借他尖锐诡异的声音,判定他正在疯狂的边缘,“我顾汉生岂会那么容易会打败?想要搞垮纪家学院?我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顾汉生的声音越来越冷,如砂纸磨地一般,甚至还带着一丝诡异。他缓缓的抬起头,深邃的眼神中有着嗜血的痕迹一闪而过。他看向女佣们站在一旁,视线频频朝他这边望去,悉悉索索的不知道是议论什么。
“看什么看!”顾汉生一声咆哮把那几个年轻的女佣吓得花容失色,他一出手就把大落地镜给推翻,镜子落在檀香木地板上,瞬间四分五裂,玻璃碎渣飞溅了一地。他眼睛通红,像是一匹要吃人的凶兽,声音里有着滔天的恨意,“都滚!都他妈的给老子滚出去!”
女佣们面面相觑,随后不敢再看顾汉生的眼睛,匆匆的离开了。在女佣们前脚刚走的时候,顾政迈步走了进来,他看向顾汉生晦暗不明的脸色,又看向满室的狼藉,一脸的肉疼,说道:“事情已经败露了,你摔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看不到顾政还好,现在看到他顾汉生的火气又大了,他现在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两巴掌,但还是忍住了,怒气腾腾的道:“你还有脸说?!要不是因为你这个混账,老子能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吗?!”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还骂我干什么?”顾政也有了一丝怒色,他不以为然的说道:“我们总会东山再起的,那些个投资人爱撤资撤资去。”
顾政总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这和他这些年顺风顺水的日子脱不开关系。不然也不会作出把纪家学院这些年做过的龌龊事情告诉给了苏梦凉。
顾汉生此时看向顾政的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意,拳头微微作响,他怒道:“你也给我滚出去!老子用不着你给我出些馊主意!”
“滚出去就滚出去。”顾政虽然不满但是也不好说些什么,摸了摸鼻子,小声的嘟哝了一句。
纪家学院的存在已经岌岌可危,投资人也所剩寥寥无几,甚至连学生也在一批一批的退学。原本是学生们削尖了脑袋都想要进入的顶尖学校,现在却像是苍蝇一样,人见人厌。
顾汉生像是一下子衰老了十年一样,一双眼睛周围是如熊猫一般的黑眼圈。此时他眉头紧锁,半晌才发出一声长叹。
现在纪家学院已经变成了一个空壳,甚至连他这偌大的顾家都已经入不敷出。为了防止自己近半辈子的心血被毁,他不惜大把投钱甚至想用全部身家来保住学院。
最终,他没有把全部的钱都投进学院,那不过是他一时冲动的想法,等现在冷静下来,他才清楚的知道,纪家学院已经完了。
他半辈子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
得出结果之后的傅子熙忍不住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傅齐国,傅家学院终于洗刷尽了冤屈,也让傅齐国倍感欣慰。随后傅子熙亲自去了杂志社一趟,谢过了总编。
如果没有总编这么不遗余力的帮她,她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告倒了顾汉生。
傅子熙走在林荫小路上,阳光透过熙熙攘攘的树叶晒在地上点点光斑,欢快的脚步落在上面,踩碎了一地阳光。
傅子熙早就和洛雨泽还有威廉他们约好庆祝了,此时,和她同行的还有纪千晨。
“总算开心了吗?”身后传来纪千晨如大提琴一般低沉好听的声音。
“当然开心了。”傅子熙回过头看向他,俏脸上带着未敛去的笑意,说道:“为了帮傅家学院正名,我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看到顾汉生垮了,难道我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吗?”
“说的也是,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你笑的样子。”纪千晨颔首微笑。
傅子熙有一瞬间的愣神,她显然没有想到纪千晨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双颊不自然的浮上两抹红晕,微微低头,不想让人发觉。
“不过,要是没有我的帮忙呢,说不定现在还是一筹莫展呢,所以……你要打算怎么报答我?”纪千晨故意装作没看见,好看的眉眼在阳光下变得柔和,在说后半句话的时候,一双如檀木般的眸子有一丝狡黠一闪而过。
傅子熙瞥了纪千晨一眼,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期待,却撅了撅嘴,故意的说道:“什么叫是你的帮忙?是苏梦凉帮忙的才对。”
“那苏梦凉还不是我……”闻言,纪千晨刚才还笑意盈盈的脸垮了下来,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傅子熙转身要走,大踏步的跟上去,声音有些急促,“喂,你等等我,我跟你开玩笑的。”
傅子熙嘴上说着不等,速度却是放慢了,等着身后的少年跟上来。和煦的微风撩过耳畔,侧头看向和她并肩行走的纪千晨,只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心间划过。
纪家学院的负面新闻和顾汉生的官司一时间闹的满城风雨,一些傅家学院之前的投资人也在时刻关注着消息,知晓真相的时候纷纷唏嘘不已。
傅齐国远在异国他乡,在国内鲜少有人所知。可是这天下午,却有一个自称他很多年前的朋友前来拜访。
来者是一个中年男人,虽然已经相隔十几年未见,印象中的脸孔早已有些模糊,但是傅齐国在看到他的时候,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中年男人两手都提着东西,看到傅齐国,明显愣了几秒。随后嘴角扯了扯,笑容有些尴尬,在触及到傅齐国疑惑的眼神时,他才恍然开口说道:“我是问了你的女儿,她说你生活在这里。”
傅齐国的声音淡淡的,不流露出丝毫的情绪,“进来吧。”
房屋内的布局跟他想象的没有太大差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和他所知的傅齐国之前住的房子是没得比,但是置身在其中,好像感觉到一丝温馨在其中流淌。
中年男人坐在傅齐国对面的沙发上,中间的梨木茶几上有着傅齐国未来得及收拾的棋盘,上面黑白两子交错布满。
“我搬到这里,平时很少出门,所以也很少有人跟我下棋。”傅齐国见他看向棋盘,他似乎有所感慨的说道:“你年轻的时候不是也挺爱下棋的么?不如陪我来一局?”
中年男人当然不会拒绝,所以很快,他们两人已经在棋盘两边端坐,各执一方,交替行棋。
“你知道吗?现在傅家学院的事情在国内闹的沸沸扬扬的。”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他并没有影响下棋速度,落子依然很快,“顾汉生算是彻底垮了,不过这是他应得的。”
“毕竟人在做天在看,就算顾汉生逃过了这一次,后面还会有更大的报应在等着他。”傅齐国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显的弧度,这件事情,他早就在第一时间听傅子熙说过了。
中年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口气,声音里似乎有着无限的后悔,“真是对不起,我当时应该无条件相信你的,你根本就不是会作出那种事情的人。”
他今天来到这里,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当年傅齐国创建傅家学院的时候,他是第一批投资人,见证了傅齐国一步步把一个名不见经传变成顶尖学院。不过最后,傅家学院却是倒闭了,他也从中撤了资。
直到两天前,他看到了闹得满城风雨的有关新闻,傅子熙联合洛雨泽把顾汉生给告上了法庭,傅家学院十几年的冤屈被洗刷干净。
凭借傅家学院现在的热度和傅齐国的手腕,要是重建傅家学院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他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希望傅齐国重建傅家学院时,从中分一杯羹。
傅齐国那张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并不是因为这番话开心,恰恰是因为无感,一笑置之。
如果在当年他也能够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虽然不至于让他痛哭流涕,可是会让他感动的红了眼眶。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对名誉、权利早就已经不在乎了,甚至连人心,他也早已看透。
假如不是纪家学院倒台,傅家学院的冤屈被洗刷。恐怕这些话,是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向他说的。
现在他跑来向自己提起这些,应该不止是道歉那么简单,自己和他唯一有所关联的就是傅家学院,他来找自己,肯定是关于傅家学院的事情。傅齐国一下子就推断出了他的来意,不过他并没有说话,而且专注的把视线停留在面前的棋局上,棋子在手指间伫留了许久,才缓缓的落在棋盘上的一处。
对方稍微思索了一会儿,就紧挨着傅齐国落下了一子,果然如傅齐国所料那般,他提到了傅家学院,“你现在完全可以重新建立傅家学院了,我一定会注资的,并且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你,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够做到很好,到时候傅家学院就是最顶尖的学院……它将以最强硬的姿态出现在大众的面前。”
傅齐国哑然失笑,重建傅家学院的事情在学院倒闭之后的那几年他倒是日日念念的想,可是过去了这么久,执念早就已经淡了,只想安静的在这悠然的小城市度过余生,“这些就不需要了,我没有想过要重新建立傅家学院。”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落子的手有些不稳,一双幽深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傅齐国,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说的这是真心话吗?你真的不想建立傅家学院了?!”
“我现在的生活就挺不错的,不想再去建立什么学院了,也不想再处理那么多的糟心的事情了。”傅齐国眯眼道,脸上是淡然的神情,他把视线定格在棋局上,黑白两子已经激烈的厮杀在一起。他轻轻的把一子放在某处,棋局胜负立显。
中年男人却早已经忘记了棋局,追问着傅齐国不想建立傅家学院的原因。
傅齐国轻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说道:“人啊,一旦安逸惯了,就忘记曾经自己的满身锋芒了。”
曾经,他为了傅家学院尽心尽力,满腔热血,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变得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不急不徐,更让他悠然自得。
闻言。中年男人像是梗了一团棉花在喉咙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和傅齐国聊了一会儿家常之后,就匆匆的离开了。
傅齐国在他走后咧开嘴笑了,笑得皱纹都深了几分,很难得的朝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句,“嘿,老婆。”
“干什么?”从厨房里传来一道带着不耐烦的女声。
“今天晚饭我能不能喝两杯小酒啊。”傅齐国笑意吟吟的向她请命。
窗外的阴霾已经散尽,天空晴朗万里,一如他此时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