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太满脸自豪:“是啊,这是我小孙女,我有十几个孙子,就这么一个孙女!”
郑记书一听,笑容更深:“这么多孩子,顾大娘,您家是兴旺之家啊!”
说着,他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孩。
她大概五岁,皮肤又白又嫩,黑黑的头发扎着两条羊角辫,小脸有肉,穿的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被家人照顾得很不错。
这在乡下其实是很少见的。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了?”
郑记书越看越喜欢。
“我叫顾久甜,我五岁半了。郑伯伯,我奶对我可好啦,给我做好吃的,还给我讲故事!”
这么好的机会,顾久甜当然不会错过。
她不遗余力地在领导面前说顾老太太的好话,再说,这些也都是实话,又不是编瞎话!
所以,顾久甜毫无心理负担。
“是吗?太好了,怪不得甜甜这么懂事。”
郑记书内心对顾老太太的印象又深刻了许多,看来,这不仅是一个善良的,深明大义的老太太,还是一个没有重男轻女思想,疼爱晚辈的老同志啊!
“是啊,婶子是热心肠,谁家有事都主动帮忙。”
“顾家的孩子确实是没说的,还是伯娘会教育孩子,五个儿子都有出息不说,连孙子孙女也听话!”
“要说甜甜也是乖得很……”
众人七嘴八舌,都觉得脸上有光。
顾老太太是他们学红生产大队的人,领导表扬她,不就跟表扬他们是一样的吗?
大家喜气洋洋,比过年还高兴。
借着这个高兴的劲头,小刘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一部相机,主动提议道:“郑记书,我来拍张照片吧,配上文字,图文搭配嘛!”
郑记书点点头。
“来,同志们,找好各自的位置,插空站好,都看我这里啊!”
小刘摆弄着手里的相机,大声指挥道。
顾久甜人小,很自然地就站在了第一排。
郑记书看看她,想也没想地一把把顾久甜给抱了起来,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顾久甜也不认生,还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郑伯伯,我重不重啊?”
郑记书被逗得哈哈大笑:“甜甜一点儿都不重,还要多多吃饭,努力长大啊!”
“咔嚓!”
小刘按下相机快门,捕捉到了这无比珍贵的一刻。
很快,郑记书和小刘又骑车离开了,他们的时间很紧迫,还要赶到下一个生产队,不能在这里久留。
所有人自发地将他们送出去好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了,这才往回走。
郑记书虽然走了,但晒谷场上的热闹劲儿却怎么都散不去。
“老天爷,我还是第一次拍照呢!”
“我踮脚了,能显得高一点。”
“老顾家这不是祖坟冒青烟了嘛!郑记书都说了,我们要学习榜样啊!”
好多人明明已经领完了粮食,但还是舍不得回家,依旧留在原地,七嘴八舌地唠着。
顾建国觉得自己的腰杆子从来都没挺得这么直!
乖乖,他这也算是在领导面前挂上号了吧?
被赵阿凤闹了这么一出,坏事成了好事。
该,叫她恶毒!
顾建国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郑记书说了,有个别人还需要加强思想教育,我看,从明天起,就有李栓柱和赵阿凤两个人负责挑粪,都没有意见吧?”
“没有!”
上百张嘴异口同声,甚至还有人大声附和道:“好,就应该这样啊!”
赵阿凤一听,瘫软在地。
挑粪,那可是最苦最脏的活啊!
就算累个半死,都拿不到满工分!
她想反对,但是谁听她的?
谁让她已经被列为落后分子,迫切需要再教育!
“好了,把粮食都拿上,赶紧回家!”
已经出够风头的顾老太太一挥手,深藏功与名。
“奶,你刚才太厉害了!”
走出去一段路,顾久甜一蹦一跳地说道。
她是真的没想到,顾老太太表现得这么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比那些女干部还有气场!
左右看看,确定旁边没有其他人,顾老太太才小声说道:“厉害啥?我两条腿现在还哆嗦,都不知道自己都说了啥玩意儿!”
敢情老太太是装出来的一派从容淡然啊!
顾久甜忍不住咯咯直笑:“奶,你不说,没人知道!”
从第二天起,李栓柱和赵阿凤两口子就开始负责挑粪。
别看抢收已经结束了,但并不意外着社员们可以闲下来。
除了要清理一部分多余的农作物杆茎,还要趁着天气不太冷,重新翻地,再种一茬小麦和油菜。
总之,绝对不能把田地荒废了。
用顾老太太的话说,想干活还能没活可干?
但因为已经分了粮食,稍微节省着一点,接下来起码有大半年时间都不会挨饿,大家肩膀上的压力明显小了许多,脸上也多了笑容。
在顾老太太的要求下,孟盼娇坐了完整的月子。
这在农村是很少见的了。
“你生了俩,身子亏得厉害,要是不注意,留下月子病,到老了有你遭罪的!”
顾老太太在这件事上很坚持,孟盼娇知道婆婆是心疼自己,所以她也顶着压力,足足休息了三十天。
当然,确实有不少人在背后说酸话。
为首的自然就是耗子婶。
“从没见过哪家的媳妇这么懒,生孩子咋了?哪个女人不生娃娃,好意思在炕上躺一个月!这要是我媳妇……”
她口沫横飞地说着。
“是啊,你媳妇生完孩子当天就被你打发干活去了,你还好意思说,一张老脸不嫌磕碜!”
身后传来顾老太太的声音,耗子婶的身子顿时抖了抖。
没办法,条件反射。
大家都说顾老太太是属猫的,专治耗子婶。
“我那是随便说说,谁知道我家儿媳妇就是个蠢的,还真去干活……”
耗子婶缩了缩脖子,声音越来越低。
众人知道她分明是怂了,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呦,大家都在呢?正好,我有个喜事要宣布啊!”
顾建国骑着那辆破自行车,沿着乡间小路咣当咣当地回来了,他看见好多人都在村口大树下闲聊,顿时捏了捏车闸,一只脚踩在地上,停了下来。
“建国呀,啥喜事?”
大家都好奇起来。
顾建国也不卖关子,掏出一张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