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连林老叔公都在亲孙子的搀扶下,面带不悦地一走了之。
在和耗子婶擦身而过的时候,这位老爷子毫不掩饰他眼底的怒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在赵阿凤那里吃了瘪,又得罪了族中的长辈,耗子婶既窝囊又来气。
她一拍巴掌,习惯性地往地上一坐,伸手将脑后的发髻解开,披头散发地就打起滚来。
“老天爷睁眼呐!我一个老婆子咋这么命苦啊,一个个的都欺负我,我还活着干啥,让我死了吧!”
话说三遍淡如水,更何况耗子婶最近戏精上身,以前是隔三岔五才闹那么一出,现在简直就成了日常节目,看得多了,众人颇觉无趣。
连癞子头都不以为然地一边挖鼻孔,一边瓮声瓮气地赶人:“行了,耗子婶,赶紧回家拿鸡蛋去吧,你哭得好看咋的?”
其他人也跟着一阵起哄。
在亲眼看到像孟盼娇那样的美人无声落泪之后,谁吃饱了撑的,还愿意看这么一个老泼妇哭天抢地?
人民群众不只是眼睛雪亮,也有最基本的审美能力啊!
被癞子头一说,大伙儿彻底歇了心思,开始三三两两地往家走。
“我草你姥姥的癞子头!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的瘪犊子货!”
耗子婶一个鲤鱼打挺,动作倒是灵活。
“我姥早死八百年了,你愿意去就去呗。”
闲着也是闲着,癞子头干脆不走了,嬉皮笑脸地和耗子婶互骂起来。
一老一少两个人荤素不急,骂得那叫一个难听,男女器官齐飞,就连赵阿凤都听不下去了,赶紧叫人帮她把李天宝送去医院。
果然,赶到医院之后,医生查看一番,确定李天宝的左小腿骨折,给他打了石膏,叮嘱要多多休息,等骨头长好了才能下地走路。
然而,和李天宝一样,也断了右小腿的林七妮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林山毫不隐瞒,一五一十地将林七妮是怎么把林金贵给推到坑里这件事告诉了家里人。
毕竟是家丑,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他说得还比较含糊。
但是等回到家里,林山就没什么好忌讳的了。
而且,他已经看明白了,要是不把林七妮给供出来,以耗子婶对林金贵的溺爱程度,她非得抓一个人出气不可。
死道友不死贫道,林山当然要摘掉自己身上的嫌疑,再说了,他也没有冤枉林七妮不是?
“哼,我就知道这个死丫头是祸害,留她在家里,这日子没法过!”
耗子婶一拍桌子,表情阴鸷。
在她的脚边,跪着林海、冯素娟和林七妮一家三口。
林六妮抱着林金贵,瑟瑟发抖地站在不远处。
整个二房,都在这里了。
在耗子婶看来,除了她的宝贝大孙子,另外四个人都是浪费粮食的!
要是杀人不犯法,她早就亲自清理门户了!
真是法治社会救了这几个白眼狼!
“娘,是我没管好她,你要打就打我吧!”
林海说完,狠狠地给耗子婶磕了一个头。
他倒也不是多么疼爱林七妮这个丫头,只是医生说过了,这孩子营养不良,身体差得很,要是再挨打,估计就真的活不成了。
作为亲爹,林海再不合格,毕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血就这么死了。
传出去,以后他也没法做人了。
“是啊,娘,你就饶了她吧,实在不行就饿她三天!咱金贵福大命大,他好着呢,就算为金贵积德,求你留她一条小命……”
冯素娟呜呜地哭着。
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她亲生的,她当然更稀罕金贵,但要是为了金贵而弄死七妮,她也怕儿子的名声彻底坏了。
只有林七妮一脸漠然倔强地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并不为自己求饶。
她快痛死了,身体却越痛越清醒,无论如何都没法晕过去。
“谁要打死她,我还嫌脏了手!都养了好几年了,就这么要她的命,还白白浪费我的粮食!”
耗子婶冷笑一声。
闻言,林海两口子面面相觑。
可……耗子婶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
他们不信!
“这么一个祸害,不能再留在我家,我明儿就去找你小姨,让她给寻摸一户合适的人家,尽快把她送走!”
耗子婶深深地看了林七妮一眼,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管男方家要多少钱合适。
冯素娟还好,有点懵懵的,然而林海却大惊失色。
“娘,娘!不行啊,七妮翻了年才六岁啊!她这么小,咋能送去给人家当媳妇……”
情急之下,林海一把抓住了耗子婶的裤脚。
冯素娟和林七妮这才齐齐变了脸色。
耗子婶拍开林海的手,一脸嫌恶道:“啥媳妇不媳妇的,我这是让她去过好日子了!放心,你小姨一定找个条件好的人家,以后保管她吃香喝辣!”
冯素娟听懂了,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这么好,你咋不自己去?”
从进门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林七妮忽然开口。
她的声音沙哑得吓人,听起来就像是一根钉子在水泥地上滑过,沙沙的,令人起鸡皮疙瘩。
“你说啥?你个小贱妇,你这是要反天啊!山子,山子,给我把这个烂货关柴房去,啥也不许给,饿不死她!呸,老娘有的是法子治你!”
耗子婶一连声喊来林山,又觉得还不解气,抬腿就踹了林海和冯素娟的心窝各两脚。
“要不是生了金贵,我早就让你们两个废物给我滚蛋了!”
她唾了一口,抹抹嘴道。
看着自己的爹娘挨打,林金贵毫无反应,他大概是困了,被林六妮抱着,耷拉着脑袋,不太精神。
耗子婶心疼,连忙接过他,带他回主屋睡觉去了。
林七妮被林山拉扯着,她一路尖叫,等到被关进了柴房,那声音才彻底消失。
“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一共有二十五块糖!”
细细数了三遍,确定没错,春花高兴地说道。
她小心翼翼地把摊在面前的糖一块块又放回布兜里,扎好口子,将它紧紧地抱在怀中。
顾修竹又补充道:“还有三个人欠着,那就是二十八。”
铁头惊呆了,他张着嘴巴,半天才傻乎乎地问道:“居然有这么多?那、那我们不是发财了!”
“发什么财,不是说好攒在一起,一块也不能吃吗?”
顾久甜轻轻地敲了他的脑袋一下,然后,她又忍不住笑道:“你要是真想吃,我去我娘屋里给你拿。”
铁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嘿嘿笑道:“不用不用,我就是那么一说。你放心,我不会乱碰,这些糖是有大用的,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