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开口嘲讽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年新来的两个男知青当中的另一个,叫做陆成砚的。
如果论起个人条件,陆成砚要比王抗美抢眼的多。
他比王抗美小一岁,同样也来自京市,而且陆家不是什么普通家庭,那是在政、军、商各个领域都有名头的。
也就是最近这些年,因为特定环境的影响,所以陆家不得不收敛锋芒,低调了许多。
但即便这样,放眼整个京市甚至全国,依旧没人敢小瞧陆家。
有这样的出身,陆成砚其实是根本就不需要来插队做知青的。
只是他从小就性子顽劣,不肯听话,家里人越是不让做什么,他就越是非要做不可。
所以,陆成砚来到了这里。
他刚十八岁,又有着陆家极其优秀的基因,无论是身材长相,都是一等一的好,别说看傻了一群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社员们,就是和他一起的女知青们,也一个个迎来了春天,内心蠢蠢欲动起来。
不过,她们很快就死心了。
这个姓陆的确实长得好,但他实在太可恶了,嘴巴坏得长疮,还一身的资产阶级大少爷毛病,完全不适合做革命战友!
陆成砚一开始有多招关注,如今就有多招人恨!
女知青们几乎被他损了个遍,男知青也对他嫉妒得不行,总之,陆成砚迅速跻身为整个知青点最讨厌的存在。
当然,这其中更有王抗美的推波助澜。
有陆成砚这样的,他怎么脱颖而出?
“陆知青,我们是一个集体,你怎么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呢?要知道,团结才是力量啊!”
王抗美一脸沉痛地说道。
其他知青也都露出愤慨的表情,纷纷指责起陆成砚,说他没有集体荣誉感,又说他平时劳动不出力,不好好做值日啥的。
总之,大家的炮火集中对准了陆成砚。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地批评陆成砚,王抗美不动声色地微笑起来。
看,只要他稍微煽动一下,这些没什么脑子的学生就会冲在最前面。
不管怎么样,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必须是他王抗美的!
“我说,你们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早点睡,明天还得好好结合呢,这可是你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机会,别又拖老乡们的后腿。”
陆成砚懒洋洋地回应道。
那些人说他,他完全就没往心里去。
“还好意思说我们拖后腿,就你干得最少,就那么一点工分,也不怕饿肚子。”
有人嘀咕道。
立刻又有人酸溜溜地接口:“人家才不会饿肚子呢,人家有那么老厚一沓子粮票,每个月还有包裹,就算不劳动,也可以吃香喝辣!”
彷佛要印证他的话一样,陆成砚一骨碌从炕上坐起来,披着上衣,去外面接了一茶缸子开水。
等他端着开水回来,先冲了浓浓的麦乳精,然后就着饼干大口大口吃起来。
陆成砚也没办法,他这个年纪,太容易饿了。
尤其吃着这些没啥油水的饭菜,更是吃了跟没吃一个样,没等睡着,肚子就开始咕咕叫。
一时间,知青点里弥漫起一股浓郁的奶香甜味。
馋得众人猛吞口水,又气又饿,只好揣着一肚子气,恨恨地钻进被窝里。
都是半大不小的,哪个能抵得住食物的诱惑啊!
倒是陆成砚吃饱喝足,又去漱了口,这才躺下来,开始认真思考起接下来的伙食问题。
来都来了,总得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吧?
嗯,这不过分。
鸡叫头遍,不少人家就开始有了动静。
如今已经不是严冬腊月了,所以大家一天比一天起得早,哪怕种的是集体的地,干的是集体的活,但像老顾家这样,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人家还是占绝大多数的。
“这两年总算能喘口气了,我小时候,咱家根本吃不上早饭,天天饿着肚子就得下地干活。”
吃早饭的时候,顾学仁跟一堆孩子们忆苦思甜,听得几个小的忍不住眼泪汪汪。
说起来,就算顾久甜从小就受尽宠爱,但她是亲眼看着一家人省吃俭用过日子的,所以,哪怕平时吃的都是想象不到的粗粮,她也没闹过一次。
这里的粗粮,可不是几十年后的超市里卖的那种玉米面啊,高粱米啊,红薯粉啊之类的,后世的粗粮不过是打着粗粮的旗号,其实也都是精加工的,味道很不错。
而真正的粗粮,那是名符其实的粗,粗到拉嗓子,粗到噎喉咙!
过去的红薯,也叫地瓜,还没经过品种改良,吃多了烧心,瓤子也没有以后那么细、糯,口感只能说一般,却是最重要的口粮之一。
就在顾家吃早饭的时候,孤零零伫立在大队另一边的知青点,也升起了袅袅炊烟。
十几个知青排了值日表,有人挑水,有人劈柴,有人做饭,分工明确。
两个女知青把昨晚剩下的窝头热上了,又煮了一锅稀粥,切了咸菜,然后喊大家出来吃饭。
老实说,这样的早饭,有干的有稀的,对于老乡们来说,那就是顶好的了。
但对于这些从城里来的年轻知青们来说,那就是食不下咽了。
他们大多数都是工人家庭的子女,哪怕家境一般,也没有成天窝头就咸菜啊!
“哎,这吃了跟没吃一样,撒泡尿出去,肚子就空了。”
一个男知青吸溜吸溜地喝着粥,无奈地抱怨道。
负责做饭的女知青瞪他一眼:“行了,这都够稠的了,我熬的粥我还能不知道吗?就这么多粮食,你还想咋的?”
说完,她拿眼角瞥着旁边的陆成砚,别有深意地说道:“咱们又不像有的人那么好命,天天都能给自己开小灶,忍着吧!”
这个陆成砚,明明有那么多粮票,还有各种零嘴,为啥顿顿饭都不落!
他要是不吃他那一份,是不是每个人还能多分两口?
陆成砚才不管别人说啥,他吃完自己的两个窝头,一碗稀粥,就率先站起来,一个人先上工去了。
“切,今天咋这么积极?往常哪天不是磨磨蹭蹭的,最后一个!”
看着陆成砚的背影,王抗美的一个小跟班嘀嘀咕咕地说道。
已经走远了的陆成砚倒是神采奕奕,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打起来了。
他光顾着高兴,以至于有人喊他,陆成砚都没听见。
“陆知青!陆知青!”
林七妮气得直跺脚,她不得不提高音量,又喊了两声。
这怕不是个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