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学信这边光顾着去讨好他老娘，那边却还有一群眼巴巴等着他们开讲的热情群众呢！
老娘们不好意思盯着顾家兄弟俩说话，于是她们将王大丫和孟盼娇妯娌二人团团围住，非要让她们讲讲城里是啥样的不可。
“学礼家的，你这身上穿的是新衣裳？是城里买的？”
有人伸手摸了摸王大丫的新衬衫，爱不释手。
王大丫挺了挺胸，让那几个面露羡慕的女人都挨个摸了一遍，这才满脸自豪地说道：“可不是嘛，弟妹给我挑的，说我穿上精神着呢！”
还别说，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不提王大丫这个农村妇女了，就是佛都靠金装呢！
她早就瘦了，彷佛是因为干活习惯了，整天倒也不觉得怎么累，而且吃啥都觉得香，不会一上桌就盯着那点荤腥，恨不得多往嘴里划拉几口。
再穿上新衬衫，把头发拾掇利索，见人就笑，不拿眼睛斜楞着，可不就瞅着判若两人了嘛！
“还是顾婶会教调人呐，看看这几个媳妇，一个比一个拿得出手。”
一个和顾家经常走动的嫂子十分羡慕地说道，一句话倒是把老的小的都给夸了。
顾学信和顾学礼也没有闲着，他们在城里虽然不敢大手大脚花钱，但好歹也买了不少零碎东西，就是为了回家拿给大伙甜甜嘴的。
掏出兜子里装的瓜子果脯糖块啥的，哥俩大方地挨个分给众人。
每个人都象征性地拿了一点，进嘴尝尝，砸吧着滋味儿，就好像自己也进了一趟城里，见识到了大世面一样。
闹腾了大半个多小时，眼看着都该吃晚饭了，大家才散了。
把人送走，顾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当然关起门来又是一番属于自家的热闹了。
倒是顾老太太听说廖颖特地让孟盼娇去书店里取了好大两摞书，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书现在不好买吧？”
听说城里的运动搞得凶，半大孩子早就不上课了，全国各地乱跑。
既然不上学，那书也就跟着没用了，再说也害怕书里的内容跟啥不好的沾边，不少人家都是当废纸似的全部卖掉。
所以，顾老太太才有此一问。
她刚才也看见放在堂屋桌上的两摞书了，加一起有十几本，真不少！
“郑记书和颖姐都建议我别把在学校里学的文化给丢了，反正我在供销社上班也不算太忙，没人来买东西的时候，我就抽空看看书。”
孟盼娇也没法多说，只好含糊地又补充一句：“要是孩子们以后有啥学不懂的，我好歹能给讲讲。”
这话听着高兴，顾老太太一拍巴掌：“好好！”
一扭头，她又严厉地看着那几个小的，把眼睛一瞪：“看到没，只要你们能好好读书，家里就供着！你五婶都这么大人了还得学习，再考倒数第一仔细你的皮！”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对铁头说的。
其实，铁头挨顿打也真的不冤。
他又不傻，又不呆，一年级的课程能有多难？
只是他粗心大意，稀里糊涂的，不是这里少一笔，就是那里多一划的，这成绩还能有好才怪了！
孟盼娇早就看过他们几个人的试卷，她实话实说：“铁头确实没好好用心，以后你每天作业都拿来给我检查。”
铁头：“……”
不是，咋一家人好好吃着饭，又说到他了啊？
碗里的肉都不香了！
晚饭之后，顾学信夫妻回到自己的屋里。
孟盼娇十分爱惜地将那套书收起来，只留下来了一本代数。
她打算先从这本书学起。
“我看你刚才好像有话没说。”
顾学信倒了一杯水，递给孟盼娇。
她接过水杯，就知道瞒不过他。
“没确定的事情，我也不敢多说，怕万一传出去了，给颖姐惹麻烦。”
孟盼娇喝了两口水，这才告诉顾学信，廖颖私下跟她说过，国家不会永远都是这个样子，等到一切拨乱反正的时候，就是最需要人才的时候。
没有人才，也要培养人才。
那么选拔人才最公平的方式……
响鼓不用重锤，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只见顾学信眼睛亮了：“会恢复高考？”
孟盼娇比了一个让他小声的手势。
“当然，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猜测，无凭无据的，肯定不能说出去。”
她提醒顾学信别在外面说了不该说的。
他连连点头：“我懂。我就是太高兴了！你学习好，要是真能有这个机会，我绝对支持你去读大学！”
孟盼娇“噗嗤”一笑：“你支持我去读，我也得先考上再说呀！”
顾学信紧握着她的手，十分高兴：“能，肯定能！你好好学，到时候再教教我，我觉得我也不算太笨，说不定也能去试试！”
夫妻二人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憧憬，连满身的疲惫似乎都跟着消失了，只剩下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的向往与勇气。
从那天起，一年级甲班彻底没了林七妮的身影。
除了小陈老师过问几句，得知是她家长不让她来上学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孩子上着上着学，家里就不让再读了，回去干活或者结婚之类的太常见了，尤其是女孩子。
能坚持读完小学的都不算太多。
这就是目前的现状，小陈老师感到难过，却无能为力。
至于班级里的学生就更无所谓了，林七妮自己没有交下任何一个朋友。
事实上，除了同个大队的几个孩子，她连其他同学的名字都没有往心里记，也不想认识他们。
哪怕是小孩子，想要建立起友谊，也必须通过双方才行。
林七妮事先给自己筑起一面墙，对其他人早就存有鄙视和防备心理，最后也就没人惦记起她，这又怪得了谁呢？
不过，她确实有怪的人。
她怪顾久甜。
别看顾久甜那天似乎一直都是不言不语的，但林七妮认定了她才是幕后主谋。
至于那几个臭小子，肯定都是她的护花使者，给她出头，当枪使的啊！
小小年纪，竟然就这么会玩弄男人，让男人替自己做事，真不要脸！
林七妮骂一句就吐一口唾沫。
“不要脸，狐狸精，早晚也是破鞋，抓着你去游街，扔你烂菜帮子！”
她进入这个世界久了，耳濡目染，连骂人都很有长舌妇们的几分风采。
想着顾久甜被绑着绳子，背上插着木牌子，围观群众往她身上脸上扔土块，扔烂菜帮子的场景，林七妮终于感到一丝畅快！
要是真的就好了！
只可惜，绝对不会有人舍得扔臭鸡蛋，鸡蛋是好东西，就算臭了，也没人舍得拿来丢破鞋！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啪！”
一声闷响。
“哎呦！”
林七妮被打中后脑勺，她气得回头，发现冯素娟正恶狠狠地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