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底下的流民们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有人眉头舒展，有人不住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盼头。
原本耷拉着脑袋、脚步虚浮的队伍，渐渐有了活气，不少人挺直了些腰板，互相用胳膊肘碰着传递消息。
陈啊大又敲了敲锣鼓，黄铜锣面在日头下泛着光，“哐哐”的声响压过了议论声。“要是想要参加的，就到这边排队登记。”
他嗓门洪亮，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胸前的衣襟上。
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热，反而干劲十足。
他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早就有两个识字的衙役摆上了桌子和笔墨等着记录。
大部分流民连忙往那处跑去，草鞋踩在尘土里发出“沙沙”声。
有人跑快了差点绊倒，踉跄着稳住身子又往前冲，生怕晚一步名额就没了。
但也有一些流民站在原地不动，眼神在登记处和粥棚间来回打转。
甚至看着那些流民走了之后，他们连忙往前凑，脚步急促地奔向粥棚，生怕自己吃不上这顿稀粥。
“走啊王二麻子。我们一起去报名识字。”张三拉了拉自己的同伴。他眼里闪着光，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对这事很是上心。
谁知王二一动不动，他斜睨了张三一眼，嘴角往下撇着。“我不去，早上读书下午开荒，这不得累死？我什么都不做就有半碗粥喝。何必去受这份罪？”
他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还带着几分不屑。
张三有些不理解的将眉头皱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可是这半碗粥又喝不饱，只能保证我们活着，肚子还是会饿啊。而且天天在这里躺着也是无聊，现在不仅能识字还能靠自己的劳动换取食物。何乐而不为？”
他想不通同伴为何如此执拗。
王二耸了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我也不会饿死啊。”
他猛地甩开张三的手。“哎呀你好烦，你想去就自己去，别耽误我打粥，喝完我还要睡觉呢。”说完便扭过头，不再看张三。
张三没有办法，看着王二固执的背影，只能跺了跺脚，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和惋惜，转身朝着登记处走去。
打粥这边的人少了，王二很快就打到了粥。
木碗里的粥稀得能照见人影，几粒米漂浮在清汤里。
但即便如此，这也是周围的城镇中的独一份。也是他们唯一能得到的口粮。
一碗粥真的没有多少，一个成年男性两口就喝完了。
他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又把碗底凑到嘴边，伸出舌头仔仔细细地舔着，生怕落下一点米粒。
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煮粥的锅，因为大家都去报名了，锅里还剩下不多的粥底，若是他能全部喝下去....
如此想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渴望，脚步不自觉的又往前挪动了几分。
锅旁站着两个带着刀的衙役，他们身姿笔挺，手按在刀柄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些流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二心里那点不切实际的想法，只能硬生生压了下去，喉咙动了动，咽下一口唾沫。
不过随即他回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兴奋报名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
呵，不够吃还不能抢吗？
就抢一些小孩和女人的，他们瘦弱的样子，只要稍微威胁一下，谅他们也不敢去告状！
到时候这些人就去开荒给他挣口粮，他就躺在树下睡觉，真是妙哉！
如此一想，他端着空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正好此时这个位置还没有被太阳晒到，带着点树荫的凉意，他就顺势躺了下来，双手交叉放在脑后，闭上眼睛悠哉悠哉地开始睡觉，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而张三到那边报了名之后，手里捏着写有自己名字的木牌，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又回来重新排队吃饭。
原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饿死的忐忑心情在这一刻忽然就安定了下来。他相信只要自己按着安南县县令的要求努力，早晚有一日他能重新挣出一份家业！
“娘，你再忍忍，等有了粮食我们就能用粮食给你换药了。”张三将自己碗里的粥悄悄倒了一般到他娘的碗里，然后兴奋的说道。
他娘在逃亡的路上，不幸弄瞎了眼睛，还要遇到一个游方郎中及时扯了两颗草药的根茎给他娘敷上这才没有继续恶化。不过想要彻底治好，那可不就是两根不知名根茎的事了。
需要用到的药材可多了，那个游方大夫可让他最起码得准备五两银子呢。
之前是没有办法，连命都快没有了，谁还会去在意眼睛能不能看到？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可以开荒，可以识字，这些都是有粮食拿的！
拿了粮食，只要他节约一些，就能剩下些粮食去给他娘换药。
在这个时候，他相信，粮食比银子还管用。他一定能换到治疗她娘眼睛的药材的！
张婶子双手捧着碗，小心翼翼的放在嘴边喝了两口。“三，明天呢好好干，好好学。郑县令是个好官，你可不能忽悠人家！他给了我们吃的，我们就得回报人家。那可是救命恩人！”
张婶子没有什么文化，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她知道，要是没有郑县令，他们母子二人早就饿死了。
“我知道的娘！在家时我干活就是一把好手，到了这里，我自然会帮郑县令将荒地弄得板板正正的。”
“而且娘听到了吧？县令大人可是说了，要是干得好的，还可以在安南县安家。到时候说不定咱们开的荒地就是咱们的呢。我自然会好好弄！”
张婶子一听也转过弯来。
确实是这个道理。按着郑县令的性子，自然不会让他们吃亏的。若是真能在安南县安家，那不失为一个好事。
她颤抖着手将碗里的粥递到张三的面前。“那你多吃点，明天就更有力气干活了。娘不用干活，少吃一些没事的。”
张三连忙制止。“娘放心，因为明天需要干活，今日的粥给的挺多的。我都吃饱了。”他故意顾着气，将肚子拍得啪啪作响。
张婶子看不见，自然信了儿子的话，在心里对郑清和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晚上睡着了还在给郑清和念经，祈求菩萨保佑他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