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客人很多,江夫人一下车,就有几位夫人迎上来,拉着她叽叽喳喳的说话。
江夫人不放心陆扶星,回头与江映月叮嘱:“映月,扶星对这里不熟悉,你带着她去与女孩儿玩。”
汤圆有些担心,与陆扶星说悄悄话:“要不要跟朝嬷嬷说一声,不然,奴婢跟着你一道进去?”
公主府内有丫鬟伺候,寻常的贵女进去,都不会带着贴身丫鬟,陆扶星自然不敢冒犯,只摆手说:“这里人多,我跟着小姐,哪儿都不去,你别担心了。”
汤圆想一想,也觉得在人前,映月小姐就是对姑娘再不满,也不会怎么著,毕竟关系著国公府的颜面。
陆扶星跟在江映月后面,一壁去了花厅。要等一等,公主出来之后,她们才要去公主面前贺寿见礼。
因着是新来的,许多贵女都好奇的打量陆扶星,便有与江映月相熟的贵女问:“映月,这位妹妹不曾见过,是你们江家哪位新来的姐妹吗?”
江映月挑挑眉,看也不看陆扶星,只说:“不是,是府上的绣娘。”
绣娘穿成这个样子?贵女们更好奇了。
江映月立刻拉着两个好友,指著池塘边说:“走走走,今儿天气好,我们去投壶。”
贵女们虽然好奇陆扶星,但当着人,也不好直接问,便纷纷跟着江映月去投壶。陆扶星人生地不熟,自也只能跟着一起。她没玩过投壶,站在一旁看。
玩了两回,江映月对陆扶星说:“扶星,你没玩过吧?”
陆扶星老老实实的点头:“没有玩过。”
江映月拿着竹签,给陆扶星比划:“来试试,虽然没玩过,但你以前在乡下做活计,这点臂力应该有的吧。”
陆扶星硬著头皮,在一圈贵女嘲弄的目光里,接过竹签掷过去,还正巧中了。
江映月笑起来:“我就说吧,做过粗活的人,肯定没问题。”
便有个穿着稍微普通些的小姐问:“这位绣娘,从前是做粗活的吗?”
江映月侧头看向陆扶星,招呼道:“正好,我们平日也无事做,扶星,你过来与我们讲一讲,你从前在乡下都是做些什么?我们可从未见过呢。”
陆扶星的心沉了又沉,江映月当然不是真的要她讲趣事给贵女们听,不过是想要让这些贵女知道,她是个村姑,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也不值得别人费心。
可她孤立无援,在这些全都是陌生人的地方,她是真的想要退缩,回到杨新镇去,回到青翠山脚,一辈子就那样过,该有多好?
躲开了舅母一家,可她躲不开别的。京城,本来就不是她能来的地方。
江映月颐指气使,高昂着头:“陆扶星,你听到了没有?我大伯母喊你来,可不是让你站这儿发呆的。”
旁边那位小姐立刻介面:“小门小户的人,当然是不曾见过世面,恐怕,是被公主府的景色,给惊呆的吧。”
“咦,如姐姐这话可说错了,乡野来的姑娘,恐怕连门庭都没有,算小门小户吗?”
贵女们捂著嘴偷笑,有些大胆的不拘,嗤笑出了声。
陆扶星深吸一口气,再害怕,也得前进,若她就这样哭着跑走,自己一辈子当缩头乌龟就算了,连带着夫人,也要受人耻笑。
“从前也没什么有趣的,爹娘过世之后,我便寄住在舅父舅母家里,做家务,做绣活补贴家用。再后来离开舅父舅母,与姨母相依为命,日子虽然清贫,但也松快。”
许是没想到陆扶星会平静的答话,在场的贵女都愣住了。
一位快人快语的小姐问:“既然松快,缘何要到京城来?”
“为了钱。”陆扶星依旧平静,礼貌的冲那位小姐点点头,“你们都是天之娇女,自是不会懂得,贫穷人家为了银钱奔波的苦楚。我想要过得再富足优渥些,刚好东家说,京城有户人家的夫人,瞧中了我绣品,我便上京来了。”
能来公主府的女郎,既富又贵,一向视金钱为阿堵物,头一次听人说是要挣钱才来的。虽说面上不显,但其实她们中间,不少人都佩服陆扶星的坦荡。
那小姐又问:“所以,你是这样汲汲营营,攀上江夫人的?”
陆扶星淡淡摇头:“谈不上汲汲营营,只是机缘吧。我原本,只想在江府做个绣娘子,凭著自己的本事,多拿些银钱,让我与姨母能过得更好些。”
这话却是没多少人相信的。
陆扶星又说:“承蒙夫人爱护,让我能见识到公主府这样的地方,还能见到诸位小姐,是我之幸。”
“油嘴滑舌。”江映月十分不耐的斥了句。
不过这时候,并没有多少人站在江映月这边。不管怎么说,江夫人既然带着这人来这里,不管她是不是乡下来的,是不是绣娘,就说明在江夫人心中,她的分量可不轻。说是江映月的妹妹,也不为过。
在场的贵女都是人精,内宅怎么斗,在外头都该是亲和的模样,如此不容人,也不怕旁人看了笑话。
江映月自也有关系好的密友,此刻便似笑非笑看着陆扶星说:“原来姑娘绣技了得,往后咱们这群姐妹可是有福了,寻常物件瞧不上,便可寻姑娘制上一制。”
陆扶星听得懂讥讽,不以为意的点头:“可以,不过江夫人心疼我,急活我不接,另外我是夫人请的绣娘,若接外面的活计,定价什么的,都得要江夫人拿主意。”
“你……”
那位小姐气得不行,这陆扶星好大的胆子,是算准了,她们不会跑到江夫人面前去刁难,这才寻了这个借口。
江映月按住好友:“扶星这是什么话,你既然跟我来了这里,存著交友的心思,怎好处处将价钱挂在嘴边?今日来这里的女郎,身份都不一般,你原该一人送上一份见面礼以示尊重,不过,你是临时求了大伯母才能来的,准备不周也是正常,不如……”
陆扶星眉眼沉了沉,江映月只差没明著说,是她故意死缠烂打,非要跟着江夫人来的。
而贵女们目光里的不屑,也更浓了。就在这时,从不远处的廊下,传过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姐姐?姐姐,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