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一顿,脸上满是凄凄之色:“都是我不好,扶星,这是……”
陆诚志冷笑连连:“自是你不好,你放任自己的养女欺负扶星,不能公正处事。不过,我并不怪你,江映月在你跟前养了这么多年,当然不是扶星这半年相处就能比拟的。”
这话即便不公正,却也乃人之常情,江夫人微微松了一口气。
偏偏陆诚志接着又说:“更何况在你心里,江映月是贵女,我妹妹扶星,就像个宠物一样,应该乖乖呆在你身边,什么委屈都得受着不是吗?”
“我没……”
陆诚志可不听江夫人争辩,打断她的话说:“恰恰好我也是这样的,扶星是我妹妹,我当然要偏袒她,不然呢?你江映月算什么东西,欺负了我妹妹,就想如此全身而退吗?”
江映月被陆诚志连珠带炮的吼骂一通,噎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印象里上一次被人这么骂,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到了京城江家,她哪一样不是顺风顺水的?
她哽咽著,十分委屈,只差没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了。
还是江国公看不下去,他不敢与陆老爷子说话,只好对陆侯说:“妹婿不觉得,诚志如此颇有些不妥吗?”
陆侯淡定喝茶,听到喊他,方抬头一句:“不觉得,诚志说得好,你妹妹初初回来,难免有些局促,你做兄长的,得多护着她。”
陆诚志得了大伯的夸赞,精神更足,觉得即便江国公与夫人二人合力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江国公只是面色难看,有些心疼的看看江映月,便闭口不再言说。
江夫人自知理亏,不再与陆诚志言说,只是走到陆扶星身边,上上下下打量她,眼中含泪:“扶星,从前是我不好,但扶星,我平素待你如何?”
陆扶星敛眉:“夫人待扶星极好。”
江夫人说道:“是,我拿你当亲生女儿一般,映月有的你也有,甚至疼宠你比映月还要多。扶星,若非是这一桩又一桩的事情,你本该顺顺利利做我的女儿,我自会照料你一生一世。你不曾喊过我母亲,可我心里,早已拿你当自己的女儿啊。”
陆扶星抬头说道:“夫人,我知道了,你们将她带走吧。”
江夫人有些愣怔,张张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陆扶星又说:“从前的过往我不会追究,但我如今是陆家女,自不能与从前那样一忍再忍,不爱惜自己的名声。昨日之事本就不是我所为,你们要我承担所有,我却无法做到。是她要害我,这笔账我可以不算,但不能不清。”
江夫人微愕:“你这……不是要逼死映月吗?”
陆诚志火冒三丈,刚要开口,被陆扶星拉住了。
“若我要逼死她,便也不会委曲求全,合该将她送到大理寺,参告她意欲谋害我。夫人的意思是,要我陆忌她的名声?那我陆扶星的名声,便可以随意践踏吗?”
江夫人看看江映月,咬牙又说:“扶星,我从前一心一意待你,也不要你做什么,只若是映月背负一个坑害姐妹的罪名,将来要如何在京城立足?扶星,此事本就是姐妹之间的纷争,你只消与昨日那般,说是与映月玩闹,我们再……”
陆诚志愤怒的指著江夫人:“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要粉饰太平,挟恩图报!闹著玩?昨日你江家对外放出的话,当我们都是聋子吗?都是说我家扶星嫉妒成性,妄图攀高枝取代江映月!扶星就是没有法子,才被你们逼得要逃离京城的。现下,扶星不是一个人,她有祖父伯父,还有我们这些兄长,怎会看着她一人受此欺辱?”
陆扶星看着陆诚志的背,心内有一股暖流,是头一回,她不需要做什么,这些不熟悉的人,就毫无条件的站在她面前,好好的保护她。
因为是家人,他们才是真正的亲人。
江夫人绕开陆诚志,也不理会他的话,只盯着陆扶星:“扶星,旁人怎么说我不在意,我在乎的是你。我们好歹做了快半年的母女,你说我挟恩图报,说我什么都好,就算我求你……”
江映月亦是在低泣:“扶星,从前是我错了,往后我一定补偿你好不好?我以后一定敬着你,什么都让着你,你让我这一回,就这一回……”
陆扶星有些恍惚,似乎苗氏说过类似的话,她说以后补偿,可所求的,不过是更多的索取。
陆老爷子咳嗽一声,对陆扶星说:“扶星,这是你的家,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的,你不必犹豫。”
陆扶星沉吟片刻,江夫人从始至终,都是在拿恩情感情来说话,江国公也未曾用家世欺压。祖父这番话,分明是让她不用心软,他们不怕江家。
她无心欺负旁人,可……
她抬头直视江夫人:“你认为我们半年的情谊,是母女情而不是主仆吗?”
江夫人愣住了:“我……”
陆扶星道:“我心中感念你对我的好,你让我衣食无忧,养了我快半年,将我从一个病弱瘦削之人,养到如今这样。可是夫人,从始至终我都明白,我于你来说,明面上是你早夭女儿的替身,实则,只是你与国公爷,与小姐置气的工具。”
江夫人退后一步,目光闪闪,想要否认,却又无力去否认。
陆扶星继续说:“江映月大概是做了什么伤你心的事情,惹你不开心,让你想要教训教训她。而刚刚好,我在那时候出现,你故意宠着我,令她危机感十足,似乎这样,才能证明你有多重要。还有国公爷,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好生与国公爷介绍过我,却强迫他让他接纳我。”
“江国公与江家公子,还有江映月对我的不喜,你全都看在眼里,也从未有过任何动作,只是不痛不痒的申斥两句。甚至你明知,江映月对我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害,你也选择视而不见。江夫人,从前我不懂为什么,是你要我留在你身边的,我数次请辞,你也不允许。后来,我才慢慢明白,我不过是你与家人的催化剂,迟早是要走的,但什么时候走,是你江夫人说了算,而不是我这个低贱之人。”
陆扶星语气平静,她是清醒的,也正是因为清醒,遇到那些事,她才没有分毫的失落与伤心。
江夫人浑身发抖,整个人也恹恹的,捂著脸哭起来:“置气……置气……不错,就是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