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扶星愣怔住了,肖想什么?
何夫人见她发呆,心中的怒火压不住,伸手拍著座椅扶手:“陆扶星,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陆扶星反应过来,抬起头看着她:“何夫人,我一向敬重您,是因你待我亲和,处处照拂,我亦感激不尽。可即便这般,也不是您随意欺辱人的理由。我陆扶星别的本事没有,但行得正坐得直,肖想什么的,是绝不可能有。夫人话里有话,不妨直言。”
何夫人顿了顿,陆扶星一向胆小温和,甚少这样抢白。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了?
不过红玉说的话,还萦绕在她耳边。
“你与皇上走得甚近,是不是?”
陆扶星看着何夫人的目光,变成了似笑非笑,这些人好生奇怪,分明是她儿子纠缠不休,自己已经想办法避嫌了,她不怪自己的儿子,却要跑来怪她?
何夫人被陆扶星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中怒气更甚:“先前你故意接近皇上,给他递送帕子擦汗,又给他绣帕子,还……”
“夫人。”
陆扶星打断她的话,“我已经十五了,也知道避嫌两个字怎么写。只是夫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却不能苟同。我与皇上清清白白,我也绝无旁的心思。而且还有,我陆扶星如若出嫁,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绝不做妾!”
何夫人惊讶得不行,她恼怒的时候,也曾想过,如若这一次,陆扶星在江家得了好,留下来给恬田儿做个妾,也不是不可。
可这陆扶星,好大的心思啊。
陆扶星敛眉又道:“何家富贵,我不过是乡村里的贫贱孤女,跟着夫人来这里,也是为了将来我与允娘的日子。但好日子,我自己挣,不求旁人,也不靠旁人。”
是推拒。
何夫人认真的看着陆扶星,是呢,难怪她总觉得这个女孩儿不一般,明明是个普通的村姑,却总有一股子看不见的韧性。
是的,她与恬田儿,绝无可能。
“可是,你……送了帕子给恬田儿,又是何意?”
陆扶星说:“第一回是客栈用的帕子,皇上淋了雨,正好到我的窗前。夫人,我受恩于何家,总不能见着皇上湿淋淋的,不管不问吧?第二回是皇上请求我制绣帕,不过那几日我伤了手,不能动针,是求同车的两位姐姐帮忙绣制的。”
何夫人愣怔片刻,昨日发现儿子的心思,她第一时间把紫玉红玉送过去。左右这两个丫鬟,本就是为儿子准备的,可没想到,儿子竟然让她俩举了一晚上的画,还今日一大早就跑去荷塘里头,托人摘了两朵早夏的荷花,就是为了讨陆扶星的欢心。
所以,听到紫玉红玉的话,她才会这样激动。丫鬟不要紧,左右做个通房,将来新妇上门打发了便是。但陆扶星不是奴籍,正经的姑娘,她能怎么办?
现下这意思,是儿子有意,但陆扶星不愿了?
何夫人心中有升起古怪的感觉,凭什么,她的儿子,还容得这村姑来挑?
陆扶星抬起头道:“夫人,我在贵府住了这么些时日,承蒙老爷夫人厚爱,但无亲无故,我也着实不好意思一直厚著脸皮住着。还请夫人瞧瞧,看什么时候,能让我去干活?”
何夫人顿了顿,扬扬手,让陆扶星先出去了。
又过了三四日,何老爷便将陆扶星送走了。
直到这时候,陆扶星才明白,为什么到了京城,何老爷还要将她再留半个多月,好生教习礼仪才许她过来。这户人家,竟然是京城的国公府江家。
陆扶星不知道江家,但光听国公府,就知道那是怎样的门楣。公府大抵是离得皇权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马车载着陆扶星绕着国公府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到了角门处,引路的婆子带着陆扶星进去,并不用面见主子,只将陆扶星安顿下来。
婆子介绍:“喊我瑞家的就行了,我是针线房的管事,往后有什么事儿,只管找我。”
陆扶星感激的点头:“多谢瑞家婆婆。”
瑞家的笑一笑,指著大通铺:“这儿住的都是针线上的小娘子,不过你跟她们不一样,你是做专门活计的。等会儿有人拿绣样过来,你跟着绣,做得好了,便给你换地方住。”
陆扶星听懂了,这是要证明她的本事,能不能得主人的眼,若是可以,她就能留下,若是不行,那还是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送绣样的是个圆脸的小丫鬟,也不马上要,只让陆扶星先休息,明日得了空再绣便好。
陆扶星坐在廊前发呆,绣样有两幅,一幅简单,只要绣活不错的,都能绣得出来。另一幅却不那么简单,只有框架,绣什么全凭自己定。
可以难也可以易。但这一幅,才是真正看本事的。
陆扶星还未曾想好要绣什么,她初初离了允娘,很是不适应,这里的人和物,她都不熟悉。而她,并非一个喜欢改变的人,若能平平静静一直生活下去就好。
允娘在何家还好吗?她前几日与何夫人闹得不甚愉快,后来夫人也未曾再见她。那些人家里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她不得夫人喜欢了,那些婆子丫鬟,会不会对允娘不好?
陆扶星忧心忡忡,做绣活的时候,也不免带着伤感的情绪。
绣完了第一幅,这第二幅……便绣思亲吧。
慈母手中线,就像出门前,允娘给她制的几身衣裳。可是到了江府,才知道那些衣裳都穿不得。虽则她不是奴籍,却也要按这里的规矩,穿一样的衣裳,著一样的鞋。
陆扶星绣了慈爱的母亲坐在灯前绣花,女儿撑著脸儿靠在母亲身边,手中还拿着书卷看书,旁边再绣一只玳瑁猫儿玩线团。
这玳瑁猫儿,是陆扶星入府那天见着的。虽说是只猫,可被一个打扮得非常精致的丫鬟抱在怀中,小心呵护着,一看便知这猫儿是十分得主子的宠了。
陆扶星喜欢猫,小时候家里曾有只猫,但柳琴婷不喜欢,后来,就给扔掉了。她也早不记得,那猫儿是什么样的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