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扶星淡淡的看着,微微一笑:“你有这么多丫鬟,让他们剥吧,我不剥。”
“我是府上唯一的小姐,我吩咐你干活,你竟敢不做?”
陆扶星伸出手,拈了个核桃,又摇头笑起来:“小姐有托,原不敢辞。只是我是绣娘,靠得就是一双手,如若硬要我手剥核桃,恐会伤了手……小姐当然不必担忧我的手,只是唯恐夫人瞧了不喜,若是怪罪下来,小姐恐怕不好解释的,对吧?”
江映月愤恨的说:“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陆扶星依旧摇头,又微叹一口气,“小姐,你当知,你与夫人之间的症结,原也不是因为我。我得此机缘自是感恩不尽,对夫人也好,对老爷对你,都是万分尊重,更不愿给夫人惹了麻烦。可是小姐若咄咄逼人,非得搅得家宅不宁,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你……”
“伶牙俐齿!”身后一个男声响起。
江映月已经下来,奔到那人跟前,唤了声:“三哥,你可回来了,月儿这些时日,当真是委屈。”
陆扶星本是个胆小之人,原本面对色厉内荏的江映月,她尚还有几分本事,可对着这府内的皇上,她却是半分伶俐都没有了。
江三郎江澈伸手摸摸江映月的头,又看向陆扶星:“早就听说,母亲身边得了个绣娘,说是像极了我那早夭的姐姐。原本一个村姑,攀上枝头便该柔顺乖巧,没想到竟是个如此巧言令色之人,弄得母亲院子里乌烟瘴气!”
陆扶星知道此刻说什么,都只会被认定狡辩,便只深吸一口气,压着心头的恐惧,垂眸不做声。
江澈依旧冷笑:“怎么,刚刚你是如何欺辱我妹妹的,仗着母亲的宠爱无法无天,现下,怎的一句话都不说了?”
陆扶星被迫得没法子,只得开口:“三皇上所言甚是,扶星定会谨言慎行,绝不再犯。”
江澈哈哈一笑,鄙夷的眼神止不住,这个女子果真心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怎么,刚刚的能言善辩,怎么都无了?”
陆扶星弯腰下拜:“是扶星之过。”
“月?故意取了这么个名字,引得我母亲的欢心?凭你也配?从今往后,这名字不许用了。”
陆扶星紧咬牙关:“名乃父母所赐,还请三皇上恕罪,扶星恕难从命。”
江映月立刻告状:“三哥,你可听到了?她平日就是这样,当着母亲的面,要多乖巧就多乖巧,背地里就总耀武扬威,不将我看在眼里。”
陆扶星却不得不分辩:“我平日待在院子里,甚少出来……”
江映月打断她的话:“三哥你瞧,她就是这样,大伯母让她住在芳华院,她便以为是多了不得的恩赐,还一味的扮柔弱,叫大伯母以为是我容不下她。”
江澈整个人都怒了,只是他的修养,不允许他与一个女人计较,他冷冷的走到亭中的椅子上坐了,指著桌上的核桃:“月儿让你剥,你就得剥。如若不肯,就收拾东西,给我滚出江家!”
有那么一瞬间,陆扶星真想要甩了袖子,将允娘带着离开。可想一想,若离开了江家,她还能怎么办?这京城她要如何立足?惹了江家不喜,何家定也不会再管她们。
更要紧的是,多少个夜晚,她能感受到江夫人偷偷跑到她房里,一壁哭,一壁轻声喊著“月儿”,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眷念。
就为那么一点眷念,她也愿意伪装成另一个人。
陆扶星伸手将核桃拿起来,又拿了夹子,一个一个夹开,慢慢将核桃肉给剥出来。旁边一筐核桃,剥起来极其费时费力,更何况,这几个月,她一双手已经养得娇嫩许多。
不过也比徒手剥要好。
陆扶星足足剥了一个半时辰,才将那些核桃都剥完。而中途江澈带着江映月就在这儿用午膳,压根没有让她歇息的意思。
许是觉得处罚够了,江澈收起手中的书卷,冷冷的说:“今日只是小惩大诫,你可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即便再得宠,也没有凌驾在小姐头上的道理。你退下去吧。”
陆扶星行礼的时候,只觉得两条腿都站麻了,有些不稳。她扶了扶桌子,手也酸得不行,差点摔下去。
勉强稳住,她也没有多说,赶紧离开亭子转身走了。
江澈蹙眉看着陆扶星的背影,眼眸沉了沉,果真耐得住性子,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江映月拈了核桃,不悦的说:“我原是想要她用手剥的,便宜她了。”
江澈愣了愣,用手剥?这样多的核桃用手剥,手得都要废了吧?
江映月又吩咐丫鬟:“大伯母喜欢核桃,你们把这些都收好,等晚上大伯母回来,我要给她送过去。”
“月儿。”
江映月侧头看着江澈,甜甜一笑:“三哥也要吗?那我留一点给三哥。这核桃真的很不错,今儿一来,我留了大半,就是想要剥给大伯母的。”
江澈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堵,最终他也只是摇摇头:“我不喜这些,你留着吧。下午约了人,我得要先出去了。”
陆扶星回了自己的厢房,一下子软倒在椅子上,整个人冷汗淋漓。
汤圆吓一跳,一眼就见着她手上的伤痕,连忙上前捧着她的手:“姑娘这是怎么了?不是去见你姨母了吗?怎么弄得满手是伤?奴婢还以为,是你姨母让你留下陪她一起用膳呢。”
陆扶星摇摇头:“上次夫人赐的药膏还有吗?”
汤圆连忙去打水来,用玫瑰花汁给陆扶星净了手,又细细擦干,涂上治伤的药膏:“不行,奴婢还是去请个大夫吧。”
陆扶星拦住她:“不必了,一点小伤,只不过这几日不能做针线罢了。若是请大夫,回头要让夫人担心,不好。”
汤圆捧著陆扶星的手嘟囔著:“姑娘就是这样,什么事儿都替旁人想。可您如今是夫人最喜欢的人,夫人就是会记挂著您啊。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陆扶星淡淡的说:“剥核桃剥的,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