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这么多年
摘笙2025-08-01 11:325,084

  毛力求丝岛南部,黑河山往北六公里,一处隐蔽洞**。

  劳碌一天的众人正在洞中休憩,强帅五人已然苏醒,现在正顶替相珹,站在洞口处警戒四周,而被替下来的相珹则走进洞内,靠在一处还算光滑的石壁上,闭住眼睛悄悄调息。

  黯淡的篝火静静燃烧着,昏暗的光线仅能勉强照亮周围两米的景物,静谧的宽阔洞**,黑暗仍旧占据主导地位。

  这处洞穴似乎是某头大型野兽开辟出来的,整体宽敞辽阔,即便一下子挤进这么多人,也丝毫不见逼仄。

  吕回和魏安国此时正待在洞穴的最深处,这里明显要比外面更黑,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难闻的腐肉味和腥臭味。

  但这对两人来说都不是什么事。

  行炁者开启肉身八门,本就是在一步一步突破人体肉身限制,而这种突破往往不会局限于简单的力量或是速度,更包括了各种基础能力的提升,包括嗅觉、视觉、听觉等等。

  如猫眼般夜视,只不过是这些提升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点。

  实际上,相珹也能做到这点,只是他忍受不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臭味儿,这才选择待在外面。

  对于这点,吕回和魏安国则更不在意了。

  二人刚从一处遍地血污的战场上返回,浑身本就煞气熏天,相比起他们身上的血腥气,洞里这点残留的臭味儿真算不上什么,甚至,如果不是二人嗅觉极佳的话,他们都闻不到这股若有若无的味道。

  当然了,二人没有像相珹一样选择在外面休息,而是专门跑到洞穴最深处调息,其原因自然不可能是专门给自己找麻烦。

  与他们不担心臭味一个理由。

  二人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了,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即便隔着很远,也能闻到这丝浓浓的煞气,更别说是嗅觉远超人类的夜魇。

  虽然看样子,盘踞在黑河山的夜魇主力倾巢而出,带着某种未知的目的涌向了北方,现如今还在黑河山蹲守的夜魇,估计也没有多少实力强劲的,而且有魏安国这个超级大高手在,队伍战力堪比一个配备完整的火力师,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吕回重伤,小队几人状态也颇为低迷,万一出事,就算有魏安国在,也不一定能护下所有人。

  既然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自找麻烦。

  再者说,雄踞在毛力求丝的夜魇一族里,除了死去的死亡骑士巴伦外,还有三位骑士和一个所谓的皇帝冕下,就算魏安国可以轻易抹杀三位骑士,但如果那个所谓的皇帝冕下,真的拥有皇帝等级的战斗力的话,只怕在它的钳制下,面对三位骑士的携手夹击,光凭重伤的吕回和相珹,小队众人恐难以存活。

  想起吕回等人曾无数次提到的皇帝冕下,即便是魏安国,此刻也不禁轻叹一声。

  对于夜魇一族的战力划分,魏安国也从师弟苏邑那里听来不少。

  而按照他的预估,浸淫四层行炁者数十年的苏邑,现如今的实力应该比拟夜魇一族中公爵的战力。

  至于他自己,若是没猜错的话,至少也是皇帝等级的战斗力才对。

  悄悄握了握枯槁的手指,修长如鹰爪般的指节发出一阵细微的嘎嘣声。

  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元气,心神自锁骨休门、脊椎杜门、双膝惊门、掌心伤门上一一走过,并最终停留在脑域开门。

  五道巴掌大小的浑浊气旋于身体各处静静旋转,青色的木性元气在其中来回流淌。

  正如雷宫和陆语堂所猜测的那样,三十年过去,当初便离五层行炁者只有一步之遥的玄君宫十八代天师魏安国,现如今,确实已然破境,成功贯通脑域开门,成就五层行炁者!

  五层行炁者……

  感受着体内雄浑无比的力量,诸多往事不禁浮上心头。

  从少年得志,到壮年蹉跎,再到晚年迟暮。

  魏安国这一生,可谓是一波三折。

  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浮现眼前,其中有石成笛、霍英卓、齐宏博、方泽四位师弟,也有芮尧这位先师,还有亡妻路漫悦。

  看着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渐渐失去活力,有关他们的记忆最终停顿在悲痛的基点上,魏安国的面色愈发失落。

  为了这一身修为,他这一生做了太多的错事。

  杀弟弑妻,别说雷宫这些后辈不可原谅,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当初,为了博得那一线突破契机,他在四位师弟的怒骂哀嚎中痛下杀手。

  后来,为了填补最后的空缺,他最终决定朝亦敌亦友的三师弟苏邑出手。

  再然后,心心念念的师妹为了阻止这场师兄弟相残,以自身殒命为代价,唤醒了魏安国残存的理智与人性。

  魏安国永远也忘不了,当师妹临死前,用那双沾满血污的素手紧紧拽着他衣角时,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里,究竟夹杂着多少悲痛与失望。

  他更忘不了,当他心底的最后一丝人性被唤醒时,看着面前的遍地狼藉,心底是如何的迷茫与折磨。

  也是在那一刻,他终于悟了。

  所谓脑域开门,并不是单纯的物质显现,而是一种精神上的蜕变。

  人性,兽性,神性。

  只有这三种蕴藏于人心深处的本性得到极度完美的平衡后,那被数代玄君宫天师苦苦不得的脑域开门,才会终于显露真迹。

  伤门和开门之间为何会有天堑一般的鸿沟?

  还不是因为从锁骨休门到掌心伤门,行炁者修行更注重对物质能量的修行。

  而到了脑域开门,行炁者的修行重心就应从简单的物质能量转化为对生命本质的追求。

  这才是对先天元炁的正确开发,而不是单纯的将其当做行炁者融合元气的材料。

  那一刻,悟透行炁本质的魏安国当场突破五层行炁者。

  一切是那样的自然,一切又是那样的曲折。

  他成功了。

  但他也失败了。

  当魏安国成功贯通脑域开门之后,他抱着师妹路漫悦的尸体,就那样呆滞地跪坐在漫天大雪之中。

  后来,这个可谓当世最强的男人,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自己朝夕生活四十余年的玄君宫。

  他去了哪里?

  时间太久,魏安国自己也忘了。

  他只隐约记得,自己抱着师妹冰冷的尸体,去过一处荒凉偏僻的雪山,在那里,他将师妹的尸体下葬,并在上面插上一朵绮丽的白牡丹。

  魏安国在那里待了三年,三年后,形如走尸的他离开那里,并决心往后每年回山拜祭。

  然而,就是在他再度回到雪山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却几乎让他再度心神失衡。

  师妹的坟冢被破开一个大洞,里面的尸体消失不见,现场只留下那朵干枯的白牡丹,花瓣凋零,枝叶枯败。

  魏安国近乎疯狂的四处寻觅师妹的尸体,而这一找,就是二十余年。

  直到现在,魏安国也没能找到师妹路漫悦丢失的尸体。

  这件事几乎成了他心底的一根刺,成了他唯一的执念,每天晚上,他都会梦到满身血污的师妹责问自己,为什么要让她曝尸荒野。

  那个被他收养并取名魏无双的孩子,一直奇怪为什么父亲晚上从不睡觉。

  实际上,不是魏安国不睡,而是他不敢睡。

  不敢面对死去的师弟,不敢面对死去的师父,更不敢面对至今尸身未得清静的师妹。

  每天晚上,魏安国都需要用自身强大的灵魂力强撑精神,若不是他早已突破五层行炁者,对灵魂力的研究颇具心得,只怕早就被这数十年如一日的日夜不眠搞垮身体了。

  可即便如此,内心的执念还是让这个被称作玄君宫百年来第一天才的男人日渐衰老,身为五层行炁者,本该身子骨硬朗的他,却因为日日夜夜的精神折磨,而日渐消瘦,慢慢变成了现如今这幅落魄苍老的模样。

  至于他那只右手断臂,则是魏安国在守墓期间,心灰意冷之下,亲手斩断了这只杀死四位师弟和亡妻路漫悦的手臂。

  血肉分离的撕痛远没有心底的绝望更加折磨,而当右臂折断的瞬间,魏安国分明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舒畅与轻松。

  那种谢罪般的轻松感,差点让他再斩下自己的左臂。

  若不是魏无双及时发现阻止,只怕现如今的魏安国,可能已经陈尸某处。

  想起那个自己路上随手捡来的小家伙,魏安国清淡无神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罕见的微笑。

  魏无双是魏安国在一处偏僻小山村里捡来的。

  实际上,说是捡来的,倒不如说是这孩子主动跟来的。

  那个小山村位于深山老林中,大半部分村民尚未开化,思想极度落后不说,而且行事乖张暴戾,村里男人大都从事违法行为,很多女人孩子被拐卖到这里,沦为他们发泄与繁殖的机器。

  魏无双是在偶然间来到这座小山村的。

  对于他这个外人,那些村民充满了敌意与警惕。

  但他没有理会这些来自弱者的敌意,那时的他,只是听说这里有师妹尸身的消息,这才寻到了这里。

  然而,他的无视,反而被这些野蛮的村民当成了自己骄横蛮纵的资本。

  几个胆大妄为的村民夜里摸进魏安国的住处,试图杀死这个陌生的外来者,拿走他身上值钱的物件。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身为当世最强者的魏安国,可以半拳逼退苏邑,又怎会死在这些野蛮无礼的村民手中?

  他很轻松就解决了这些试图杀人夺宝的家伙。

  可是,事情还没完。

  魏安国杀了人,虽是对方恶意在先,但却被其余村民视作魏安国主动行凶。

  舆论风向被这些对外一致的村民们掌握,他们威胁魏安国交出自身值钱的物件顶罪,不然就要将事情闹大,告诉外面的人。

  面对那一双双正义凛然下满是贪婪的眼睛,魏安国笑了。

  他想起了师父芮尧曾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对于聪明人来说,劝告是多余的;对于愚昧人来说,劝告是不够的。”

  此刻,魏安国深谙师父话里的意思。

  于是,他出手了。

  一抹青光破开山头,自天际迅猛垂落,如彗星拖曳着极其之长的青靛虹光。

  魏安国不知道那一晚自己杀死多少人。

  他只记得,在他将那些贪婪的村民钉死在地上,血水混着地缝向周边蔓延的时候,这些死去村民的寡妻们,忽然一个接一个从自家房里走了出来。

  她们双眼麻木,表情呆滞,仿佛行尸走肉,颤颤巍巍地走到那些死去的村民旁。

  在这些人里,魏安国看到了形形色色的女人,年轻的、漂亮的、风韵的、稚嫩的……

  她们浑身伤痕,脸上是如动物被驯服后一般的温顺表情。

  后来,魏安国才知道,她们是被当地村民从华夏各地拐卖来的。

  而当时,魏安国只是冷冰冰地看着她们,以为这些失去丈夫的女人们,也要做和她们丈夫类似的事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女人的目标并不是他。

  而是地上这些惨死的男人。

  在短暂的迷惑与呆滞后,这些表情温顺的女人终于出现了异动。

  她们脸上的温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近乎狰狞的凶戾与狠辣。

  她们瞪大双眼,布满血丝的眼珠几乎凸出眼眶,满是伤痕的脸蛋完全扭曲,干裂的嘴唇发出一阵啊呀之类的嘶鸣。

  她们冲上前去,柔软无力的拳头重重打在那一具具毫无生机的尸体上,一次又一次,仿佛不知疲倦。

  魏安国永远无法忘记那晚上女人们发疯捶打尸体时的场景。

  就像一头头暴躁的野兽,这帮可怜的女人们,在魏安国的注视下,疯狂宣泄着内心多年来积攒的痛苦与愤怒。

  那天月夜清明,万里无云,皎洁的月光映照在这座偏僻落后的小山村上,朦胧间仿佛盖了一层薄纱。

  没有大雨衬托,也没有大雪烘情。

  简简单单的月光下,魏安国却能感觉到一个个悲恸灵魂的释放。

  他没有看完这场悲戚的宣泄大会,只是最后默默看了眼这些可怜的女人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而就在他刚刚走出村子,准备去往别处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却是突然跑上前来,对着他喊了一句:

  “爹!”

  这个小家伙就是魏无双。

  魏安国原本并不想搭理这个亲眼见证青光漫天垂落,又最终侥幸从这场大范围屠杀中活下来的孩子。

  但这个后来被起名魏无双的小家伙,就像一个狗皮膏药一般,不管魏安国去哪儿都紧紧跟着,怎么甩都甩不掉。

  期间,魏安国也试着直接起身远游,可不论他飞出多远,魏无双最后都能准确无误地找上他。

  最终,忍无可忍的魏安国,只能收下这个机灵古怪的小家伙。

  就这样,原本孤身行走的魏安国,身边多了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小身影。

  慢慢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个小家伙也渐渐长大,而魏安国自己,则在数年的苦苦寻找中日渐佝偻。

  魏无双一直都知道父亲心底的执念,他也深知魏安国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什么。

  漫长的岁月洗礼几乎让魏安国心底的执念化作梦魇,而日渐垂老的身体,则让这份执念变得更加根深蒂固。

  于是,在某个星辉璀璨的深夜,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男孩,在给魏安国留下一份照顾好自己的书信后,便孤身离开,踏上了寻找母亲路漫悦尸身的路程。

  这一别,竟又是一年。

  当魏安国再次听到魏无双的消息,却是在数十年后又一次见到师弟苏邑时,对方告知自己的。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魏安国一直以为当自己与苏邑再见面时,双方会接上之前未完的战斗,直到彻底拼出个你死我活。

  为此,他甚至做好了以死谢罪的打算。

  然而,并没有。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魏安国的苏邑表现得十分平和,当看到魏安国空荡荡的右臂时,苏邑只是不断叹气。

  数十年的光阴,苏邑已经放下。

  他与魏安国约定,双方三拳定胜负,借以延续三十年前的战斗。

  魏安国答应了,然后,他硬受了苏邑三拳。

  而轮到魏安国出手时,苏邑却直接认输了。

  就这样,一场延续三十年的战斗,在一句轻飘飘的“我输了”中,终于落下帷幕。

  在这之后,苏邑告诉了魏安国吕回的事情,以及消失的魏无双最终可能去了哪里。

  于是,魏安国来到了毛力求丝,来到了这个自己那个从没见过的徒弟和心心念念的儿子,两条线索相接的地方。

  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吕回,魏安国的眼神慈祥。

  现在,他已经看到了这个传说中天资卓绝的弟子。

  接下来,就该去找那个跟自己练了十几年,结果到头来还在行炁四步徘徊的笨儿子。

  从地上站起身,魏安国转身望向洞口外。

  他嘴角嗡动,似要说些什么,突然,一丝轻微的声响传入耳蜗。

  下一秒,闭目调息的吕回和起身远眺的魏安国同时看向洞穴深处。

  “谁?!”

  感受到心底强烈的危机感,二人同时皱眉喊道。

  而就在二人视线于洞内深处的黑暗中交汇时,突然,一道刺眼的金光骤然迸放。

继续阅读:第141章 黑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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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降临之七日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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