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光阴如梭,北城又是一个艳阳天。
沈园里露珠滴落花叶,晨光折射入餐厅,她看见他将财经报纸放下。
“思聪……”言海蓝为他取来一把伞,就像是新婚妻子的模样,“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可能会有雷雨,别忘记拿伞。”
“谢谢。”他微笑接过,那身影离开远去。
言海蓝驻足在原地,这灼灼之夏,为何始终暖不起一人的心?
“姐!你和思聪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言舒敏这几日来沈园做客,餐桌上她安静用餐,此刻才开口问道。
本该是一桩相濡以沫的喜事,可是现在,结婚他会高兴吗?
这让言海蓝怅然若失,“他一次也没有笑过,一次也没有……”
“思聪哥刚才走的时候不是挺高兴的,还对你笑了吗?”言舒敏有些听不懂。
他是笑了,可唯有她知道,那是一具空洞的躯壳。就算言海蓝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面对,“自从她去世后,他再也没有真正笑过……”
“又是沈斯曼!”言舒敏喊了起来,“她都死了,怎么还阴魂不散!”
也唯有在私下,在聂思聪听不见的地方,言舒敏才敢提起沈斯曼。
三年之前,沈斯曼病逝的死讯传来,自此以后聂思聪终于停止寻找。可是整个聂宅,整个沈园,整个世界,但凡是和沈斯曼有关,聂思聪都不允许旁人提起。
犹记得有一回,言舒敏一时语快喊出“沈斯曼”的名字,聂思聪登时变了脸色,更是勃然震怒。在言舒敏的记忆里,聂思聪待她一向疼爱有加,从来没有过这样怒斥的时刻,而那一回当真是吓坏了言舒敏,直到如今依旧记忆犹新。
言舒敏不甘心道,“姐姐!不能让一个死了的沈斯曼挡在你和思聪哥之间!她会死完全是意外!你们才是真心相爱!”
夜幕降临星辰浩瀚,得知聂思聪归来,言海蓝端了参茶前往他的房间。
聂思聪正脱去西服外套,言海蓝径自走向他,“我来。”
她为他解开衬衣一颗颗纽扣,直到最后一颗也散开,瞬间露出纹理结实的胸膛,她停住不动了,手轻轻碰触向他的心扉,那是左边胸膛一些的地方。呼吸交错间,她仰头亲吻他的唇。
他没有躲闪,但是冰冷的唇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任何一丝回应。
她不断的亲吻,辗转缠绵,却依旧勾不起他的情绪!
言海蓝的身体也是一僵,三年来初次亲密,竟然还是由她主动,而他却用沉默拒绝了她……
这一份挫败在积聚了三年后,言海蓝终于抵不住无边的疏远落寞,她颤了声说,“你根本忘不了沈斯曼!”
到了如今,不是沈斯曼阴魂不散,而是他忘不了……
“我说过不准提她!”聂思聪却是冷声一句。
言海蓝喊了起来,“可是沈斯曼已经死了!她早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没死!”他冷怒的男声直接盖过她,那样决绝而又愤然说,“她还活着,只是她不愿意出现!”
言海蓝这才惊觉,沈斯曼的死,带走的不只是自己的灵魂,还有他那一颗心!
“沈斯曼早就烧成了一把灰,就连她的骨灰都洒在了海里!聂思聪,这三年来,你一直在自欺欺人——!”
言海蓝彻底嘶喊出声,而他只是漠然望向她,沉静理智到残酷,“你坏了我的规矩。”
……
夏日里蝉声缭绕,管家急忙跑入禀报,“老太太!海蓝小姐自从两天前离开沈园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少爷呢?”老太太又是追问。
“少爷在海蓝小姐走后,也照旧去公司。问过少爷身边的关戎,说是少爷没日没夜处理公司的事情,不吃不喝也不睡觉……”
老太太一听急了,却又想到沈斯曼病逝,更是悲痛难忍,狠了心道,“让他去!他自己的身体,就让自己受着!”
可不想,聂思聪在公司里一住就住了十余日。
身边几位心腹下属已是忧心忡忡,关戎更是心急如焚,每每进入办公室,就会看见那张每日愈显苍白的冷峻脸庞。
终于在陈秘书作报告的时候,瞧见聂思聪坐倒在大班椅昏昏沉沉一动不动。
“快来人!来人啊!”陈秘书惊慌大喊,关戎立刻冲了进去,“少爷!我送你去医院!”
聂思聪整个人落魄憔悴,微乎其微的男声却固执说,“回沈园……”
关戎无法违拗少爷的意思,备车将他送回沈园。可一回去,聂思聪就来到了曾经沈斯曼居住的那座院子。
这座院子已经封尘三年,三年里谁也不允许进入,聂思聪晃动着身影,仅凭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门。可当他入内,就将门反手关上,不让任何一个人再跟随。
关戎唯恐出事,着急之下只得立刻将此事回报聂宅。
老太太听闻后立刻赶到了沈园。
当老太太命人再次推开那座院门,众人只见尘埃飞起的屋子里,是聂思聪坐在一架古琴后方的椅子里。他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他轻轻碰触着那把古琴。
那是沈斯曼年少时学习的琴艺,后来她不曾得闲弹奏过,只是这把琴一直都静放在这里。可惜的是,琴弦断了一根,再也弹不出最好的曲子。
他修长手指轻轻拨动着音,琴弦已断情念已断,听得人断肠。
老太太柱着拐杖慢慢走进来,她又恨恼又是心疼,“三年前难道你没有看见,凤凰镇医院出具的死亡证明!”
“斯曼……斯曼她是真的不在了……”
“她在的时候,你从来都不珍惜!她从前一心一意护你爱你,你也全都不放在心上!现在你这样作践自己,你就算再想着她爱着她,也不会有可能!”老太太发了狠,想用最残忍的话语将他惊醒。
“嗡——”琴弦又被拨响,却是刺耳无比。
聂思聪抚着琴,眼前却似瞧见那个没有一句道别就远走三年,尸骨无寻就连一把骨灰也没有留给他的可恨之人,她却还那样放肆笑着……
“我不爱你!”聂思聪双眼赤红,他似笑似怨似叹似怒,却似临死也不肯承认,“我才没有爱你!沈斯曼!我才不会爱上你!”
谈什么爱与不爱,谁要爱与不爱,他只要,他只想要……
聂思聪魔怔一般喃喃自语,视线白雾朦胧一片,胸口一阵撕扯般疼痛,竟是一口鲜血喷洒在琴面上,惊得众人失声,他却在痴痴问着,“你怎么能走……怎么能一句话也不说就走……是我错了……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