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七百里，巴水三回曲。
笛声下复高，猿啼断还续。
日近晌午，本应在各自家中准备吃食的益州成都府百姓今天都聚在了大街上，一个两个交头接耳的谈论着，面上都带着几分好奇。
挑着担子卖糍粑的小贩走到行驶的马车边，操着蜀地口音吆喝，“次糍粑粑嗦？”
车里的宫正默默掏掏耳朵，掀开帘子，“你说撒子？”
“糍粑粑，好好次嘚糍粑粑！”小贩一看有人搭理自己更加卖力了。
宫正放弃的扭头看颜知，“他在说什么？”
“他说，吃糍粑吗，好好吃的糍粑。”颜知淡然的看着手中书，翻了页。
宫正点点头拿出碎银子递给小贩，“给我来两份，后面的马车也来两份。”说着伸手指后面的两辆马车。
“好得撒！”小贩麻利的分完糍粑，自己挑着担子走开了。
……
马车里，宫正嚼着糍粑，嘬了口小碗里的红糖水，咂咂嘴，“好甜，不是说蜀中人爱吃辣吗？”
他们已经赶了十多天的路，这一路上宫正就窝在颜知的马车里吃吃吃，吃累了就看会描述地方风土的书，比起在大理寺忙成狗的日子悠闲了不知道多少倍。
颜知放下书拿起糍粑咬了口，“那也不能光吃辣，你知道蜀中人最常得的病是什么吗？”
“什么？”
“痔瘻。”颜知笑眯眯的吃着糍粑，解释道：“一种内道外突溃烂经久不愈的病。”
宫正下意识捂住自己屁股，不自然的挪动了两下，“那这病有治吗？”
“有的，古人记载，鹰嘴爪炙入麝香，煎酥酒一盏服之，治痔瘻，有验。”颜知用空着的手举起刚刚看的书，上面说的正是刚刚说给宫正的。
“有的治就没关系了。”宫正顿时松了口气，他这次来还想好好吃上几顿正宗的蜀中菜呢，要是因为吃食得了那么难以启齿的病，他宫家少爷的名声算是到头了。
两人边聊着边吃着红糖糍粑，车帘被掀起来，是柳爻。
“糍粑好吃吗？”柳爻把个小药篓放在一边，兀自坐下，瞥见颜知手上的书，来了些兴趣，“怎么？你们谁得痔瘻了，那病还是挺好治的。”
“用那个什么鹰嘴爪？”
柳爻挑眉，“那是其中之一，药王谷一般用另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两个好奇宝宝异口同声的说道。
“割了就成。”柳爻伸手做了个割肉的姿势。
两个好奇宝宝瞬间菊花一紧，第一次觉得柳爻恐怖。
颜知听不下去了，觉得在继续下去会更加恐怖，就连忙指着药篓岔开话题，“你这里面是什么？”
“在附近收集到的草药，主要是治水土不服瘴气中毒，还有避虫粉的。”柳爻也不在逗他们解释道。
颜知和宫正赞同的点点头，他们这次出来不同之前，这次带了一支随行士兵，主要是担心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九黎国发难。
而随着逐渐南行，队伍中出现一些有水土不服症状的士兵，柳爻担心进了蜀中地界会有更多会有瘴气和蚊虫，所以干脆这两天停下歇息的时候就和秦艽加班加点的做，他们也会跟着去帮忙。
“话说你能不能做出避蛊虫的药粉，最好能随身携带，毕竟九黎族擅蛊，那东西对士兵来说是防不胜防。”颜知眉头微蹙。
柳爻摸摸下巴，“会倒是会，不过黎修之做的应该比我做的效果好点。”
黎修之是九黎族分支，对于九黎族的蛊虫，他的确应该更清楚。
“那我就找他！”宫正把最后一块糍粑叼进嘴里就匆匆出了马车。
马车上只剩下颜知柳爻两个人，安静了半天，柳爻道：“你从出了京都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呢？”
颜知歪着头看他，“有那么明显吗？”
“就差把‘我有心事’这四个字写脸上了。”柳爻边手上剥捡着草药边说道。
“或许吧，我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
“有关薛漠北？”
颜知摇摇头，“是百里柯。”
柳爻手上动作一停，“你是觉得他应该才京都夺嫡才对嘛？”
颜知又摇摇头，“那倒不是，皇帝当时和我说，他原本是想传位给百里柯，可后来有个人和他做了交易，筹码就是，百里柯不能做皇帝。”
“你觉得那个人是谁。”
“嗯……”
“苍术，对吧，百里柯不能做皇帝，苍术应该是得利最大的那个。”柳爻放下草药，看着颜知说道。
颜知点点头，“没错，可是我想不明白，他用什么方式说服皇帝，他只是个国师。”
“要我看，他是个国师就是最大的问题，苍术的能力咱们都有见过，那样一个人怎么会只是个国师呢。”柳爻顿了下，“而且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件事，苍术认得九黎字。”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从黎修之那里讨了几本九黎的医书，那天苍术路过看到上面的字，认出来了。”柳爻回忆的说着，“当时我没在意，现在才想起来。”
颜知垂头思考，这个苍术身上有太多疑问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舞弊案之前，他是太子伴读，经常出入东宫并没有见到过苍术，那苍术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行驶的马车停了下来，柳爻背起药篓，临下马车前轻声道：“找个机会和百里柯谈谈吧，他不会拒绝你的。”
颜知扯扯嘴角，脑海里闪过的是暴雨中他跪在东宫殿外，紧闭的殿门，还有那掉落在地上的油纸伞。
“或许吧……”
……
下了马车，薛漠北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捏捏肩膀，“一直坐在马车里累不累？”
“还好。”颜知看着远处笼罩在云雾中的山峰，“那就是千峰山吧。”
薛漠北寻着看过去，山峰层层叠叠，陡峻非常，“唐门就在千峰山上，咱们用过午饭就可以上去了。”
“嗯！”
……
一行人很快吃完了饭，又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终于走到了千峰山下，而那里早就有人在等候他们了。
唐青云整整衣襟走上去，轻笑，“我可算把你盼来了了。”
瞬间颜知身边的薛漠北和唐青云身后的唐肃都黑了一张俊脸，真的是比锅底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