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的脸虽然有些肉乎乎的，手却没有多少肉，手指白皙又修长，再看看这浑身的气度，再看看眉眼，便依稀可窥见日后优雅高贵的模样。
长昀真人忍不住点点头，双手伸到小孩儿腋下一下子把他抱了起来，抱到芷兰洲上站定。
小楼宗是整个修真界颜值担当，样貌自然不能差了。
一边想着，一边半蹲下身看着男孩，温和地笑道：“卫晏小友？”
男孩眨了眨眼睛点点头，一双眸子好像月光下的一池春水被搅破，碎光点点，霎时间灵动起来，虽面上仍没有什么表情，显得分外无辜又惹人爱。
“我道号长昀，为小楼宗宗主，你在此地遇到我，是为与我有缘，可愿跟我走？”说到小楼宗的时候，长昀真人微微挑了挑眉，神采飞扬，满是自信。
他没有用哄孩子的手段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而是直接问，愿不愿意跟他走，长昀总觉得，这不是个普通孩子，不能用对普通孩童的方式对待。
卫晏回忆了一下自己从方才破开封印到如今这点短暂的记忆，走近了一步闻了闻长昀的气息，侧着头看着兰花想了想。
这个人的气味他是熟悉的，他好像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带着善意和喜爱，还有一些隐秘的欢喜和紧张——一个人的气息是永远不会作伪的，自持者自清，不正者自浊，入世者烟火，出世者高洁。
于是他点了点头。
长昀真人是欢喜的——抚养这孩子固然是图这一份善缘，为了后代弟子做打算，或为小楼宗添一未来，但同样也是有着喜爱的存在，这个孩子一双眼睛望向他的时候，他只觉得心都软了。
长昀真人也是有儿子的，若卫晏十岁，那就只比卫晏大了两岁，但是长昀真人觉得卫晏比他儿子可爱一百倍！
“长昀。”卫晏抿了抿唇，脚尖磨了磨脚下的石头，有些犹豫地问道：“什么是小楼宗？”
那一声长昀先把长昀真人镇住了。
他先环顾四周，细细地探查了有没有人，才略出了一口大些的气儿。
这一瞬间，还以为师父他老人家从哪里冒出来了呢，吓坏本宗主了！
有了前一个震惊，后一个“什么是小楼宗”的问题，反倒没觉着有什么好震惊了。这个问题若是拿去外头问了，定然要被人笑连大名鼎鼎的小楼宗都不晓得，可当站在他面前的是小楼宗宗主，这就不成问题了。
“小楼宗啊。”长昀真人把小楼宗从上到下都想了个全，方才眯着眼睛，笑容也不似方才温和，而是骄傲了许多：“小楼宗是天下第一宗，有美人，有杏花，有琴箫相和，有听风吹雪，有利剑，也有烈酒。”
卫晏歪着头，努力想象了一下他的描述，眼里的懵懂几乎看得长昀真人恨不得把他抱起来颠一颠，未付诸行动，只见得小孩儿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的眼睛，道：“美人，杏花，琴箫，风雪，还有利剑和烈酒，是什么样的？”
我真的想象不出来，你告诉我好不好。
长昀终于没忍住把刚到他腰际往上一点的小孩儿抱了起来，笑容满面地道：“你跟我去了便知道了。”
脚下陡然一空，温暖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卫晏抓着长昀真人肩膀的衣裳，生生抓出一片褶皱来，踢着小腿挣扎着要下去：“长昀，放我下去。”
长昀真人又是一惊，身子一僵，蹲下身把小孩放下来，勉强压住了自己想用神识搜查方圆百里的冲动，耳边仿佛响起了师父“亲切”的呼唤，立刻汗毛倒竖。
“可否不唤我长昀。”长昀真人艰难地挤出笑容，冲着卫晏笑了笑，好声好气地打着商量。
卫晏眼神闪烁，疑惑地想了想，而后问道：“为何不能？”
为何不能呢？
长昀真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修真界重辈分，其实即便是眼前的孩子是仙人之后，也不可直呼他的道号，再不济也该尊称一声前辈才是，有些人极为看重这些，视之为尊严。而长昀真人就不太介意，他想的不是叫不得，而是…他实在怕。
他还当真不知如何解答这个问题，难道要说他师父这么一叫准没好事产生了心理阴影一听到就害怕？
不不不，这么一说出来，长昀真人形象何在？
不等他回答，卫晏很快又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他站得笔直，认认真真地盯着他，道：“那我要唤你什么？”
“不如你拜我为师可好？”长昀真人迟疑了一瞬间，笑眯眯地提出了自己的想头：“那你就可以喊我师父啦！”
卫晏想了想。
这个带着善意的长昀，是上天知道他一无所知，派来的引路人吗？
卫晏手一招，水里的金色芙蓉破水而出，化成一道灿金的光芒划过虚空，落到他的手上，缩成了巴掌大的模样，看起来仿佛正适合这个年龄孩子的玩具，只是做的精巧罢了。
“师父。”卫晏左手攥着芙蓉的长茎，弯腰一拜。
小小的男孩手把芙蓉，神情严肃又认真，缓缓弯下腰来，华服大袖披垂，落到黛色的大石头上。
守了朵花，捡了个小弟子，长昀真人心情美妙极了，把小弟子扶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卫晏有些肉肉的脸颊 ：“阿晏乖徒儿。”
卫晏忙往后一仰，捂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小眉头狠狠地拧到了一起，疑惑地看向长昀真人。
叫长昀真人说，那分明是控诉又疑惑的眼神。
你为什么要捏我的脸！
长昀真人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前俯后合，卫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最终长昀真人还是在小弟子的眼神里讪讪止了笑，轻咳一声，敛袂肃容，一派正经之色，眉目温润，嘴角噙着淡而柔和的微笑，恍然间有天人之姿。
“师父，我们去哪里？”卫晏两手捧着芙蓉，眨了眨眼睛，似乎想不明白哪个才是这新鲜出炉的师父的真面目：“我们就待在这里么？。”
长昀拉起小弟子的手，沉吟了一下，道：“为师带你去见你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