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以来,卫晏都是乖巧到有些安静的,许多事情上他都颇不介意,任由姜竫安排——当然,姜竫的安排也一向顾及他的想法,到处都妥妥当当,体贴入微,是以卫晏在姜竫面前从来没有过这般生气的模样,脸冷得可怕,眼睛里看不到丝毫情绪的存在,惹得姜竫都不由得开始慌了起来。
又是慌,又是手足无措。
此时的姜竫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卫晏消去怒气,融化眉梢眼角的冰寒,恢复成姜竫最熟悉的模样。在九转殿面前,卫晏面前的姜竫,仿佛丢失了一直如影随形伴随着他的优秀,变得蠢笨起来,对着面前生气的卫晏束手无策。
“阿晏,你…你生气了。”姜竫伸手去握他的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起整件事:“你是气我独自向前辈坦诚我们之事,没有提前知会于你对不对?”
姜竫回头想了一下,设身处地地把位置换了一下,若卫晏处于他的位置,他们在此之前已经互许终身,这般重要的事情卫晏却并不与他提前商量好,甚至事后还要隐瞒于他,自己也会如同卫晏一般生气——姜竫怀疑,来到上界之后的自己,脑子已经完全不是自己的了。先是做出企图在九转殿面前隐瞒的事,后来好容易被点醒坦白了,却又没有顾及阿晏的想法。
如今惹得他这般生气,姜竫当真是又气又悔,心中懊恼极了。
卫晏冷着脸挣开了他的手,推开了两步,淡淡地看了姜竫一眼:“你知道?那你还要问?你此等行为是不把我放在心上?伴侣本应该并肩而立,面对所有事情。而你呢?你在做什么?我不需要你这般扛着所有事情,也不需要你保护成这个模样。”
卫晏一直以来都知道姜竫对自己极为保护,几乎不忍心让他看到任何不好的东西,但卫晏也并不是真的如表面这般单纯又好哄的。他被姜竫保护着,但是该有数的东西心里还是有数的。以往的都是外事,都不太重要,而此番涉及的事情,却是他和姜竫的终身,的未来,姜竫却仍然瞒着他。
诚然,他的师兄和伴侣姜竫的出发点是充满爱护和保护之意的,这一点毋容置疑。但是假设自己家人对此事极为反对,而姜竫又单独去找了他们的话,其后果卫晏很难说。但无论卫家人是赞同还是反对,或者是不赞同不反对,或者是平静之中带着反对之意,他在坦白之前先与卫晏通气,能让家人同意此事的胜算都大上很多。
卫晏感念于他的爱护,却不能于此时此刻赞同他的爱护。
卫晏自认为,以自己在家人心中的地位,他喜欢的人,他的家人即便不会赞同和特别喜欢,至少也不会出现什么大事,最多是被拳脚相加几天,不会伤及根本。
“阿晏…我…我当时糊涂了。”姜竫万般懊恼,许多话在舌尖滚来滚去,打乱了再组织起来,最终说出来的还是一句句认错的话:“我只想着,我先去坦白了,便是前辈生气,怒气也只会到我身上来。其中前因后果,你便不需要烦恼了。却不想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的错。”
说着,姜竫便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自从来了上界,做的事桩桩件件,都好像没了脑子一样。以往多少年的聪慧和优秀,都被丢到了十八万里之外。偏生他又已经做了出来,此时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说清楚自己当时的想法,以图卫晏能够消气。
虽然此事姜竫知道的确做的不对,但是姜竫却是能够明白自己的想法从何而来,虽然羞愧,但也并不后悔——毕竟对于自己用心用命在喜欢着的人,又是打小拉着护着长了这么大,有了个什么事情,第一个下意识便是先保护他,是以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姜竫提醒自己,以后要注意一些,不要将此等想法表现的过于明显。
姜竫对卫晏的过度保护,并非是他与卫晏的不平等,或者又说把卫晏当成比他弱势的人。他只是习惯而下意识得决定去保护卫晏,经此一事,卫晏用他的冷脸给姜竫敲响了警钟,告诉他今后无论是做事还是思考,都该把思路和角度变化一下,不能再是以前的模样了。
姜竫和卫晏几乎从来不起争执,便是偶有分歧,姜竫也是大多迁就卫晏。更别提此次是自己犯了错,自然是放低身段,声声认错哄劝,只求卫晏不要再这般冷着脸,让他看了浑身都难受。
他的阿晏虽然平常也很多时候板着脸,但他的眼睛却是灵动的,姜竫能够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想要表达的情绪。而冷下脸来的阿晏,却是连眼睛都是结了冰的深潭一般,看不出任何情绪。
卫晏本也是生气他这样的隐瞒,却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下定了从今天开始让他改变想法的决心之后,在姜竫声声软语的道歉攻势之下,很快就丢盔弃甲了。他当即就软了声气道:“你也不需如此,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儿了,有些东西该一同承担的,都该说与我听才是。”
“我今后再不隐瞒你的。”姜竫忙表明心迹,虽然也没有指天发誓,说什么若有隐瞒天打雷劈,但表情信誓旦旦,卫晏是相信了的。反正就算是姜竫以后真的再隐瞒,卫晏也自信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卫晏发了一场火,实则也只是冷了脸而已,并没有多做什么,且很快就被姜竫哄平了去。但不知道怎么地,这件事情就被卫楚给知道了。
卫楚当着卫晏的面就把姜竫给揪走了,走之前还笑着对卫晏道:“这小子不听话,哥哥来帮你教训他,咱们家的宝贝,岂有让人气着的道理?”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此事你既已经知道了,就更不该拦着哥哥了。”
卫晏摆了摆手,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哥哥带走吧,我不拦着,相信哥哥有分寸才是。”
姜竫露出了一个视死如归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