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接待他们的士兵们银甲红缨,持着长矛,昂首挺胸,看上去神气又威武——他们右侧更跟着卫晏和姜竫,是以繁华一时的街道上,竟然一下子让出一条道路来,悄无声息地低下头,供他们前进。
他们的到来仿佛一种令人恐惧的东西,一下子吞没了街道上所有喧嚣繁杂的声音,让整条街道都安静下来,除去微微的风声和轻轻的脚步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们走后,才恢复原本该有的繁华模样。
卫晏并没有去注意这些细小的东西,或者说这些东西已经不入他的眼了,他只是握着姜竫的手,偶尔看一眼士兵胸前银甲上暗暗流转的阵纹,一路往前走。
“大人,到了。”打头的士兵恭恭敬敬地停下脚步,避让到一边。
面前是一座高楼,从下往上望去,高楼有大半笼在浓浓的云雾里,只能依稀看见斜飞的檐角,挂着的黄色铜铃轻轻晃动着,发出隐约的脆响。
卫晏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士兵看。
一个陌生的地方,甚至连全貌都看不清,他又怎么敢进去。
那士兵忙不迭起身,去摆弄了一下朱漆大门的门环,也不知里头有些什么门道,那兽首门环被他一摆弄,便顿时流云消散,露出了高楼的全貌。
先是一道朱漆大门,漆的光亮如新,一点都不像久无人住的模样。随着朱漆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林荫小道,两旁种着紫薇,开的茂茂盛盛,如云一般压下来。
走过林荫小道,后面才是那座高楼。
卫晏的眼神冰冷冷的,那士兵被他看的一慌,颇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深深低下头,惶恐道:“大人可是不满意?这已经是本城最好的天人栈了,若是不行,大人可以到城主府下榻,城主欢迎之至。”
“先进去吧。”姜竫拉了拉卫晏的袖子,唇角带着温和的微笑。
卫晏一下子冰遇见了火一般,连表情都缓了些许,点了点头:“你们可以走了。”
为首的士兵带着人走的时候,心里还有些纳闷儿——大人身边跟着的那个青年难道不是他的侍从?身上并没有任何压制的气息啊?能给这样的大人当侍从都是荣幸了,为何这位大人看起来竟还听他的?
可惜他是注定想不明白了。
姜竫牵起卫晏的手往里走,边慢慢跟他分说:“从这一行人的表现来看,这上界乃是以血脉分等级的森严世界,而你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此界对于血脉高贵者待遇不同寻常,一路走来众人俯首,这些城池更像是有特地给你们使用的特殊通道。”
他们慢慢走入朱漆大门,走到紫薇花开满的小道上。
这座高楼仿佛真的太久没人踏足,连紫薇花都寂寞起来。一有人进来便兴奋地纷纷扬扬往下洒,下了一场看不清人脸的花雨,落到卫晏和姜竫的头上,脸上。
等走到小路尽头,真正地站在那座高楼底下的时候 ,卫晏的发上已经落满了深深浅浅的紫薇花瓣,柔和了他冷峻的气息,无端的显得有几分可笑。
姜竫忍着笑伸手去拂他身上的花瓣,揉了揉他的头发:“因着他这固定通道一般的存在,我妄断此地并没有什么危险,我们初来乍到,若是贸贸然坏了原本的规矩引起别人注意反而不美。大不了我们注意一些,警惕一些就是了。”
卫晏也伸手去摘他头顶的花瓣,眉眼柔和地听着他细细分说,然后毫无异议地点点头:“都听师兄的。”
这样软和又听话的卫晏,正是姜竫最熟悉的模样。
姜竫却并没有为他这往常一般的熟悉舒心,只是拉了他的手,沿着高楼底下曲折的抄手游廊慢慢走了起来。游廊两侧是修剪整齐的各色花草,左右两侧对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各色花卉盛放着,身姿妖娆,鲜艳美丽。
虽然卫晏眼下仍是他熟悉的模样,然而姜竫却知道,早就不一样了——曾经生活在小楼宗的卫晏是一把在剑鞘里的绝世宝剑,而如今到了上界的卫晏,却俨然已经出鞘,剑刃的寒芒正逐渐亮起,也只会越来越耀眼,终有一日再无人敢撄其锋。
而姜竫却是再驻足不前,只会被他越拉越远。
“咱们先看看周遭环境。”姜竫掩住心中担忧,面上仍是温柔地笑起来:“这大约是咱们这短短一路来,最具有上界气息的地方,花儿都开的比花楼要好一点。只是到底太过规整,没有花楼的自在和风流。”
“花楼开的最好。”卫晏扫了一眼,就不再看这些花。
他也是长汀真人亲手带出来的半个弟子,这些年虽然被惯着宠着,但是养花他也是在行的。这些花虽然灵气比花楼要足,却被修剪的过于死板,长成什么样都是定好的,他他是瞧不上的。
花楼的花只会加以引导,长成什么样却全凭花草自己,故而奇花异草多的是。
“咱们进去吧。”
高楼下头的小花园并不太大,综士兵所述,可能是这座城池也并不大的原因,并没有什么或许特别的地方,不一会儿就走完了,卫晏便有些兴致缺缺,在楼下拉住了姜竫道:“不看了。”
姜竫自然是依着他,一手拉着他,快了两步推开红木雕花的大门。
入眼之处是正中一个大大的银色座椅,也不知是什么材质,还有银光流转,扶手上雕着不知是什么神秘花纹,看上去高贵异常。两侧有红木矮桌排开,一张张玉席铺在地上,光洁如新,空气中甚至没有久无人住的尘土味儿,而是一种淡淡的木香。
往左侧走,便是一道楼梯,蜿蜒着往上,走上去便是摆设精致的起居室,也不过分奢华,看上去一切都恰到好处,甚至炉中青烟还在冉冉升起。
看上去和小楼宗竟然出乎意料地相似,整体的结构甚至和他们居住的小楼有七八分的相似,让他们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些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