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仰着脸伸出双手看着叶集，不难看出带着的期待和喜欢，而流光君惊愕之余，回过神来就是一阵欢喜。
没有人知道剑楼的冷面流光君其实很喜欢孩子，只是没有小师弟师妹愿意跟他亲近。
长庚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一脸不忿地把卫晏塞到了叶集手里，爪子捏了捏卫晏还有点儿肉肉的脸：“坏小子，是师伯带你来的剑楼！”
“下次师兄带你来。”叶集接过卫晏，卫晏最近在长高，抱起来也颇为困难了。叶集只掂了掂便把他放了下来拉着手，轻描淡写地糊了自个师父一脸。
“师伯带你天上飞飞！”长庚君眼睛一亮，想出了一个自认为特别妙特别能吸引小孩子的招数。
长庚君不知年岁几何，但作老年人形容，眼神却并不浑浊，甚至是十分清亮有神，十分高兴地盯着卫晏看。
叶集脸色一沉，想起了自己年少不更事的时候被他师父拎着在小楼宗上空转了好几圈被全宗瞩目的场景，师叔们怜爱又谴责的微妙眼神——可真是丢死人了。
“阿晏不飞飞。”卫晏断然拒绝了他。
御剑凌空的感觉当然好，但问题是这飞剑是否是自己的，刚被拎着差点飞到太阳旁边的灼热感，是令他不太愉快的。
见小师弟未等自己开口便回绝了师父，叶集暗自点点头，清凌凌的眼神直盯着长庚君看。
长庚君被看得一阵气短，讪讪地挪开了眼睛，口中道：“小阿晏不喜欢，那便算了，飞飞可好玩儿了。”
贼心不死！
叶集直接拉着卫晏转身：“师父，我带着阿晏师弟玩儿去了。”
卫晏顺从地跟着他往前走。
长庚君一拍大腿：夭寿了！他的弟子居然会带小孩子去玩了！小楼宗的未来啊！
他的震惊，叶集自然是感受不到的，即便感受到了也只当不知道，他只顾拉着卫晏放缓了脚步沿着走廊往前走。
一路不停有擦剑的弟子起身见礼并投之以惊悚又敬佩的眼神。
“大师兄好。”
“大师兄，小师弟。”
剑楼的几栋楼下的走廊是连在一起的，不难看出本也是九曲八折的精致游廊，若是中间是繁盛的花木，也是一派小楼宗式的精致优雅。可惜中间已是一块空地，只余剑意斑驳。
不似花楼优美，不似道楼大气，亦不似丹楼和阵楼的严谨，剑楼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剑修的随性和对身外之物的漠然。
于是，剑楼并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也没有什么好吃的。
叶集缓缓走着，平日里只想着剑招的脑袋也难得转的飞快，盘算着应该带这个亲近自己的师弟去哪逛逛，剑楼有哪里能让小孩子开心一点。
想了又想，发现没有。
“师兄，去哪儿？”卫晏仰头问道。
叶集和缓了语气，难得的有些踌躇，想了想方才道：“带你去万剑楼。”
不知道小师弟会不会喜欢剑。
两人沿着走廊走到尽头，卫晏随着叶集的脚步拐入了最后那一座大楼。
甫一进门，眼前便开阔了无数倍。
密密麻麻的剑器挂在屋顶上，墙上，整齐地陈列在桌案上，随着大门的打开，耀眼的阳光照入其中，伴着一股微风，长剑交错，短兵相接，清脆又冰冷的轻鸣声，散发着刺目的寒光。
满是杀意和冷冽，不愧为万剑楼。
卫晏瞪大了眼睛四处打量，轻轻走到桌案前踮起脚打量这些剑器。
而叶集，早在打开门剑的寒光扑面而来的那一刻他就有点后悔了——这样的冷冽，哪里是孩子玩的地方？正想着，却一转头看见卫晏正瞪大眼睛地打量着这些剑器，显然是有些兴趣的样子，方才小小的松了口气。
小师弟喜欢就好。
“师兄，好多剑。”卫晏回过身来，轻轻扯了扯叶集的袖子，仰头看着他的脸：“为何会有这样多的剑呢？”
叶集顺势走上前去，面容平淡地摸了摸卫晏的头，解释道：“剑楼之剑器，为历代前辈所遗留，静待下一位主人。”
这密密麻麻的剑器，正是小楼宗的一部分底蕴之所在。
“每个人都可以要一把剑吗？”卫晏小心地伸出手戳了戳闪烁着寒光的剑刃，然后猛然缩回了手指。
叶集正抬头看着那些剑器，并未注意到卫晏的动静，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回答他：“凡小楼宗弟子，在筑基之后，若有意学剑，皆可进入万剑楼寻找有缘剑。”
“阿晏师弟可要学剑？”叶集蹲下身平视他的眼睛。
叶集想，若小师弟想学剑，自己必定倾囊相授，当成嫡亲的师弟来疼爱，把自己会的都教给他。
卫晏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师兄，我还没有想好。”
“学剑很好玩的。”叶集认真又严肃地这样跟卫晏说。
“哪里好玩？”卫晏虽不贪玩，却也看不出这有哪里好玩，便也顺着他的话问道。
“嗯……”
本就不善言语的流光君叶集师兄组织语言组织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只道：“好玩，你若来，我亲自教你。”
卫晏抿着唇点了点头。
除了自家亲师兄，这个师兄最讨卫晏喜欢——这大约便是传说中的眼缘，即便并不熟悉，只一眼，也觉得这人异常顺眼，想着与他亲近。
“可饿？”
两人把万剑楼走了一圈儿后，叶集看了看洒落在地上的一片明亮日光，方才想起小师弟还未曾辟谷，很有可能饿了。
卫晏摇摇头：“不饿。”
卫晏不知道饿是什么。
这个事情从他第一次见到饭食就知道，按照小孩子的习性，饭点定然是要吃东西的，会有饥饿的感觉。
可是卫晏没有，他从来不觉得饿，也不爱吃东西。他之所以宝贝那罐子糖和喜欢吃花楼的糕点和九花玉露，为的不过是让师父和师兄安心罢了。
一个这样年龄的小孩儿，就应该知道饿，和他人有太大的不同是不好的。
卫晏特别清楚地知道。
但是后来喜欢上了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