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补了一句：“我们会将他转入ICU继续观察治疗。但家属也要明白，后续的治疗和护理，费用会是个天文数字，而且结果很难预料。”
苏清颜瘫坐在冰冷的长椅上，望着ICU紧闭的大门。
与此同时，一片混沌虚无之中。
林凌感觉自己像一团轻飘飘的雾，悬浮在无边无际的温水中。
没有痛觉，没有触感，甚至没有重量。
他想睁眼，想动弹，却发现根本没有所谓的身体可以支配。
他成了一缕纯粹的意识。
发生了什么？
记忆碎片涌现：民政局门口刺眼的阳光、苏清颜那张写满不耐烦的脸、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然后是后脑传来的剧痛和瞬间降临的黑暗！
猛地，一个画面闯入他的视野
一张铺着惨白床单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身上插满各种管子，脑袋缠着厚厚的纱布，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心跳波纹微弱得几乎要拉成直线，发出单调而死寂的“滴滴”声。
那是我？
一种强烈到极致的不真实感笼罩了林凌。
那具躯壳安静地躺着，像一尊毫无生气的蜡像。
林凌下意识地飘近病床，伸出手想触摸那张苍白的脸，却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真的脱离了身体。
我死了？还是离魂了？
林凌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充斥着浓烈消毒水味道的房间，冰冷的白色墙壁，各种他不认识的医疗器械安静地矗立着，散发着金属的寒光。
透过一面巨大的玻璃窗，能看到外面的走廊。
离开这里！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
念头一起，林凌的意识体便轻飘飘地、毫无阻碍地穿过了紧闭的房门，来到了外面的走廊上。
走廊光线稍亮，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步履匆匆，却没人能看到他的存在。
他像个透明的幽灵，在生者的世界里游荡。
他看到了苏清颜。
她抱着苏浩晨，蜷缩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
脸色差到了极点，嘴唇抿得死紧，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她看起来疲惫不堪，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喂，沈浩，是我。”
苏清颜的手指攥得更紧了，指节发白：“林凌他还在ICU，医生说情况很不好，可能可能醒不过来了……”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苏清颜的肩膀猛地垮了下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我知道这事让你为难……可是ICU一天就要好多钱，我身上根本没带多少……你能不能先借我一点？喂？喂？”
忙音传来。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了。
苏清颜握着手机，怔怔地僵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
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要给她和儿子全世界的沈浩，在真正需要他承担责任的时候，再一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避。
林凌看着这一幕，心头连一丝涟漪都欠奉。
对沈浩的反应，他毫不意外。
看着苏清颜那副被抛弃后的绝望无助，他竟然连半点同情都生不出来。
难道不是她自找的吗？咎由自取罢了。
苏清颜用力搓了把脸，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深吸几口气，又低头开始划拉手机屏幕，像是在计算自己那点可怜的存款。
眉毛拧成了疙瘩。
这时，一直安静窝在她怀里的苏浩晨不耐烦地扭起来。
“妈妈，我饿了！”苏浩晨委屈地瘪着嘴，“这里好臭，我们回家好不好？”
苏清颜心烦意乱地安抚：“浩晨乖，爸爸他生病了，我们暂时不能走。”
“臭奴才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苏浩晨撅起小嘴，一脸嫌弃，“他一直躺着不动，好无聊！我想沈叔叔了，沈叔叔会带我去游乐园玩！”
苏清颜一股怒火混杂着难堪涌上心头：“闭嘴！以后不准再提他！”
苏浩晨被母亲突如其来的严厉吓了一跳，但很快又犟上了：“为什么不能提？沈叔叔比爸爸好一万倍！爸爸就是个废物！没用的奴才！只会给我们丢人！”
这些话，苏浩晨显然已经说过无数遍，熟练得像是刻进了骨子里。
林凌听着这些恶毒的字眼从自己亲生儿子的嘴里吐出来，心脏像是被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穿。
纵然早已麻木，可每一次亲耳听到，依旧痛彻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