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过后，乃尔不花单独邀请周林进入中军帐。
除了守在帐外的几名心腹，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只能偶尔听到两人的咆哮声。
“他不怕死吗？”
海别有点替周林担心。
在她看来，敢在父亲面前咆哮的人大都已经变成黄土。
想起初次见面的情景，弘吉剌氏抿嘴一笑道：“他怕死，但擅长谈判。”
海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他难道不是忠臣？”
“忠臣？”
弘吉剌氏的眼中露出一丝迷茫。
从接触中，她隐约觉出周林对于皇权毫无敬畏之意。
理论上讲，这样的人不可能成为忠臣。
愣了一会儿，她温柔地看着女儿道：“是不是忠臣不重要。只要他能对你好，额吉就知足了。”
“额吉……”
海别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吵了大约一个时辰，乃尔不花邀请弘吉剌氏入帐。
刚进帐篷，弘吉剌氏不禁皱起眉头。
地上全是器皿和倾倒的家具。乃尔不花的随身匕首插在桌案之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周林正背着手朝自己微笑。
见弘吉剌氏进来，周林笑嘻嘻地拱手道：“恭喜夫人，太尉已经同意弃暗投明。”
谢天谢地！
弘吉剌氏顿觉浑身轻松。
她已经过够这种亡命天涯的日子，很想找个安稳的地方休养生息。
“不过！”
周林突然话锋一转道：“如果轻易出降，太尉以后的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
弘吉剌氏闻言一惊，扭头观察丈夫的反应。
没想到，乃尔不花似乎很认可周林的话，捋着胡子微笑不语。
没等弘吉剌氏发问，周林指着桌上的舆图道：“观童和燕王的大军应该就在咱们的身后。等观童入营之时，燕王的大军应该会藏在这个地方。”
弘吉剌氏好奇地走到桌前，发现周林所指的地方与大营仅隔一沙碛。
“不可能，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弘吉剌氏不相信自己的探马发现不了对方。
傻就傻呗，说出来干吗？
周林觉得像夫人这样勇于自我批评的人还真是少见。
“要下雪了。”
乃尔不花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天将大雪，吾等必不虞虏至。”
“乘雪速进！”
弘吉剌氏恍然大悟，却又心有不甘地说道：“晋王在接连败北后已经止步不前。燕王难道会轻装疾进？”
“他会！”周林重重地点点头道：“永远不要怀疑一个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就敢故意让部下吃败仗的人！”
闻听此言，乃尔不花夫妇同时一惊，心里仅剩的骄傲一扫而空。
“你们尚未施展诱敌之计，明军为何会屡屡踏入包围？盲目出击本是兵家大忌，燕王和颍国公为何执迷不悟？”
周林残忍地揭开真相。
乃尔不花夫妇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焦虑。
沉默一会儿，乃尔不花挑眉问道：“周总旗，你想得到什么？”
周林促狭地一笑道“如果说我想封侯拜相，你们信吗？”
“信！”
乃尔不花夫妇异口同声地给出答案。
不知道对面的夫妻为何如此坚定，周林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
弘吉剌氏哑然失笑道：“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但我知道你所图甚大……”
“夫人慎言！”
周林的额头上冷汗直冒，“标下只是想活得平平淡淡，并没有什么惊天的大志。”
见他不肯承认，乃尔不花挥了挥手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周总旗还是先说说下一步怎么办吧！”
“你们想做什么？”
弘吉剌氏吃惊地看着周林。
“标下想送给燕王一份惊喜。”
周林浑不在意地笑了起来……
……
下午时分，周林被关进一间木板房。
乃尔不花当众宣布，如果明军敢来侵犯就拿周林祭旗。
族人们倒没太当回事，海别却急得上蹿下跳。
尽管只见过周林几面，可他的成熟果断以及不凡的文采已经让海别生出浓厚的兴趣。
当然，颜值也很重要。比起军中糙汉，周林长得更加斯文得体。
“额吉，你是不是劝劝阿布。周总旗不是坏人，不要杀他好不好？”
好不容易找到母亲，海别扭麻花似的撒起娇。
弘吉剌氏慈爱地揪了揪她的小脸蛋道：“杀不杀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海别顿时变得哑口无言，憋得小脸通红。
“喜欢他？”
弘吉剌氏戏谑地看着女儿。
“没有……”
海别的脸蛋有点发烫。
“那他只能死！”
弘吉剌氏瞬间变脸。
“有……有一点点喜欢。”
海别羞羞答答的吐露心声。
“这样啊？”弘吉剌氏努力忍住笑，“那你不如去给他送点吃食吧。额吉好像忘记安排了。”
“我能进去吗？”
海别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
“不试怎么知道？”
弘吉剌氏调皮地眨眨眼。
“额吉坏！”
明白过来的海别飞奔出帐……
……
没想到会是海别给自己送来美食，周林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以示感谢。
两朵红云飞上脸颊，海别在羞恼的同时略感欣喜。
“闺女，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吃过饭，中年大叔的爱心开始泛滥。周林如同看女儿般地看着海别。
“谁是你闺女？”
海别气得鼓起腮帮。
周林龇牙一笑道：“称呼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很精彩。”
随即，他将《白雪公主》的故事娓娓道来。
讲到天色大黑，门外突然走进一个身材与周林非常相似的年轻人，躬身施礼道：“周总旗，大人吩咐我来替你。”
“辛苦兄弟！”
周林再次宠爱地摸了一下海别的脑袋，毅然决然地走出房门。
夜色中，乃尔不花带着三十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心腹恭候着周林的到来。
挨个看了看弟兄们，周林满意地点点头道：“都会说汉话吗？”
听到问话，乃尔不花赶紧凑过来道：“其中有十个人精通汉语。剩下的至少可以听明白。”
“足够了！”
周林微微一笑道：“勇士们，为了展示祖先的荣光，你们准备下地狱吧！”
他们要干什么？
房内的海别惊讶得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