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筝再度睁开眼时,意识还有些迷蒙。
她楞楞地看着头顶浅黛色的撒花帐子,一时间有些弄不清楚,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最后的记忆,是暗无天日的牢狱,是生不如死的疼痛,是耀武扬威的讽刺……几乎在记起这些的同时,云清筝已然攥紧了手,身体亦呈现出戒备的姿态。
她,没有死?
那样一杯鸩毒,都没有将她送至黄泉?
云清筝感受着身上柔软温暖的锦被,面上却渐渐露出嘲讽之意。
云家已经覆灭,她这个救回了白眼狼的罪魁祸首却还活着,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她正怔忪出神,耳畔却突然传来惊喜的呼喊声——
“小姐、小姐醒了!”
与此同时,一张熟悉又稚嫩的脸映入眼帘,面上还带着惊喜之意,却已经喋喋不休地询问起来:“小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头还疼不疼?饿不饿?要不要秋叶给您倒杯水来……”
“秋叶,莫惊着了小姐。”又有一人走近,嗔斥方才冒失的小丫鬟。
直到听见熟悉的名字,云清筝眼中的不安才缓缓散去,却又透出疑惑来。
她打量着头顶的撒花帐,目光触及到帐子上挂着流苏的纯银香薰球时,心中猛然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她撑着床坐起身,看着面前年轻了许多的两个丫鬟,试探着喊道:“秋叶,银霜?”
“哎!”秋叶清脆地应了一声,圆圆的小脸沁满笑意:“小姐您可算醒了。”
成熟稳重的银霜端了茶来,递给云清筝:“小姐昏睡了一天,先饮些茶润润嗓子。”
随后又吩咐秋叶:“你去汀岚院,将小姐醒来的消息告诉夫人。出门时顺便让夏枝去请秦大夫,再来给小姐诊诊脉……”
云清筝从银霜手中接过茶盏,看着她游刃有余地安排着事情,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眼眶却渐渐潮湿。
银霜是她身边最倚重的大丫鬟,陪在她身边十一年,最后为了护着她死在了苏络烟手里。
上天垂怜,这份至死不变的忠心,她终于有了回报的机会。
一颗晶莹的泪滴沿着眼角滑落,跌在锦被上,倏然不见。
银霜目送秋叶出门,回头时正看到这幅场景,立刻担忧地皱起眉头:“小姐可是哪里难受?”
云清筝慌忙摇头,将茶盏放回床畔小桌上,而后拉过银霜的手握紧,在心中默默说道:今生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必定护你周全,和乐一生!
银霜见她神色有异,也未曾多想,只以为她仍是不舒服,遂柔声安慰着。
随着她的话,云清筝心神逐渐清明。她醒来的这个时机,正是宣平十四年,苏络烟进府之前。
一想到那个人,她便恨得咬牙切齿。
苏络烟原是苏侍郎府小姐,二人乃是手帕交。半月前苏侍郎不知做了什么,惹得圣上大怒,被判斩刑,全家流放。
她与苏络烟关系极好,自然不忍心看她流放至苦寒之地。然而她一介闺阁女子自是没有什么能力,只能去求爹爹云相,让他救下苏络烟。
云相能稳坐相位十余年,不止是有辅佐圣上登基的功劳,更因他善揣圣意,处事有方。苏侍郎所犯罪名不清不楚,他自然不愿趟这浑水,为此事父女俩争执几许。
最后,云清筝在云相书房外长跪三日,才令平日最疼爱她的爹爹,不得不同意救下苏络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