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铭脸色明显有些难看，但很快把自己的尊严找了回来。
他道，“她在国外的七年，我一直都在她身边。”
“呵，幼稚。”
沈建成轻轻摇头，转头看着旁边办公桌上之前和郑琼还有沈铭一起拍的合照。
照片中，郑琼脸上带着笑。
“这个世界上最长久最稳定的，就是利益关系，”沈建成目光从照片上挪开，“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只要你掌握足够多的权利和财富，就永远都会有人爱你。”
沈铭很明显不赞同自己父亲说的话，他的脸上浮现一层阴郁。
他皱眉，语气带着某种偏执，“可我爱的人不爱我，我拥有再多的财富，也没有意义。”
沈建成平静的眼底，起了一丝波澜。
他淡呵出声，“你难道现在还不明白？不管你有没有钱，慕瓷都不可能爱你。”
“因为，你早就错过了她可以爱你的时候。”
沈建成的话几乎是戳在了沈铭的肺管子上，而且是利刃。
沈铭的心，忽然就在此刻死掉了。
其实仔细算下来，慕瓷就算没有爱过他，可总归是喜欢过的，不然也不会在自己没有主见的时候，离开慕家和他在一起。
可一切都晚了。
明明触手可得的幸福，却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开。
后来不管怎么弥补，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您说的对，”沈铭第一次，在慕瓷的事情上没有跟沈建成反驳，“曾经她需要我的时候，我没在她身边，所以现在不管我做什么，她永远也不会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所以，我从来不奢望她能爱我。”
他苦笑，“我只希望，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她平平安安。”
沈建成锐利的眼眸有片刻的松动，他冷笑，“你今天跟我说这么多，我以为你是来跟我谈心的，没想到是来警告你老子。”
沈铭目光有些松动，“我只是，希望父亲能在可以选择未来的时候，及时止损。”
“及时止损？”沈建成冷笑，“笑话！我用了多少年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你这些年享受的所有一切金钱和权利，都是我给你的，你现在想让我及时止损？”
他走到沈铭面前，双手背后，锐利的眼眸多了几分沧桑。
“沈铭，你真是半点不如你母亲。”
“最起码，她不会一边享受了来自沈太太的便利，一边又要我一心一意爱她。”
沈铭目光有片刻的僵硬，心底那一点点微弱的亲情，忽的就转变成了怨恨。
他手在身侧抓紧，“是，我是没我妈聪明，她总想一门心思给我铺路，可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你这个所谓的父亲，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沈家给我。”
“你知道她死之前见我的时候，跟我说过什么吗？”
“她说，她不后悔嫁给您，她这辈子做的所有决定，都是自己心甘情愿。”
所有人都以为郑琼是沈建成为了杀人灭口。
可没人知道，郑琼是自杀的。
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沈铭。
沈铭强忍着胸口的怒气，苦笑，“我当时听到的时候，真的觉得十分可笑。”
“她竟然真的喜欢你。”
一个摸爬滚打了许多年，一步一步从小地方走到沈太太的位置，所有人都说她把一手烂牌玩出了花，可只有沈铭知道，郑琼这一路走的有多艰难。
他始终记得，三岁那年的寒冬腊月，郑琼抱着他在漏雪房子里。
一抱就是一个冬天。
沈建成眼角的皱纹缓缓熨平，眼底似乎有细微的情绪涌了进去，转瞬即逝。
他拿着佛珠的手终于停止了碾佛珠的动作，声音也变得浑浊沙哑起来，“你说够了吗？说够了就出去！”
“我会出去的。”
沈铭眼睛逐渐变得猩红，他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爸，其实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您最爱的人，只有您自己。”
关门声响起，沈建成看着沈铭离开的背影，忽然猛的咳嗽。
他伸手去接，却咳出了血。
沈建成目光怔了两秒，随即很快拿出手帕把手擦干净，转身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来了一枚结婚戒指，那是他和郑琼的婚戒。
自从郑琼死后，他再也没戴过。
沈建成盯着戒指看了两秒，眼神似乎有所留恋，但也只是片刻。
他随手把戒指丢进垃圾桶，转身离开办公室。
那枚戒指，就此被遗忘。
而郑琼也永远不会知道，她只是沈建成匆匆人生中，一瞥而过的过客。
因为早在很早之前，就有人爱了他百年，还约了下一个百年。
她从来，都不特别。
……
医院病房，周劲挂断电话后，一脸神气看着慕瓷。
“我爸一会儿就来了！”
他摸了摸鼻子，眼神倨傲，“等他过来，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慕瓷微微一笑，她转身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交叠起双腿，从包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
她咬了根烟点燃，不疾不徐抽了一口，姿态散漫，“不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我到底要怎么吃不了兜着走了。”
大部分时间里，慕瓷都是比较温和的，很少有这样居高临下的时候。
可这次不同。
她来，就是来算账的。
直到慕瓷第二根烟抽完，周国栋才姗姗来迟。
他直接无视了坐在沙发里的慕瓷，径直走到周劲面前，“儿子！怎么样？你有没有哪里受伤？赶快让爸看看！”
隔着青白的烟雾，慕瓷看着眼前十分戏剧性的一幕。
上次见周国栋，还是在云城。
“我没事，”周劲一脸委屈，眼睛恶狠狠看向慕瓷，“是她主动来找我麻烦！而且我的眼睛就是被她给毁掉的！爸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周国栋顺着周劲的目光看去，刚好对上了慕瓷的眼睛。
慕瓷把烟磕灭在烟灰缸，缓缓站起，“没错，您儿子的眼睛，是我弄的。”
周国栋脸色瞬冷，“慕小姐，我儿子的眼睛已经没了，我都还没找你麻烦呢，你却主动找上门，是觉得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吗？”
慕瓷微笑，“我倒是巴不得你们把我怎么样呢。”
她转身，从旁边的保镖手里拿出来了一份文件，递向周国栋。
“这份文件，周总要不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