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时分。
天色未亮,李默便乘轿离开帝都。
由于此行前往北凉,是为了彻查荀仲达募兵谋反之事。
所以李默并未太过兴师动众。
除了四名轿夫之外,只有蓝冰、小海子,及三五名近卫。
“陛下,为何不多带些兵马?”
蓝冰骑马跟随于轿旁,有些担忧地问道,“现如今的北凉,荀家军势力滔天……”
“怎么,你害怕了?”李默饶有兴味问道。
“若非陛下相救,小女现在还在囚牢之中,何惧一死。”
蓝冰摇了摇头,“只怕连累陛下的安危……”
“你都不害怕,我又何惧之有?”
李默微微一笑,似乎成竹在胸。
“朕若率大军前去,荀仲达必会狗急跳墙。”
“要么带着他的荀家军顽抗到底,要么直接叛逃大周。”
“这两种结果,都非朕所愿。”
“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
塞北郡距离帝都,有足足三千里之遥。
李默等人奔波了两天一夜,才终于抵达北凉州境内。
“陛下,前方二十里外,便是塞北郡。”
小海子恭敬问道,“奴才是否先行一步,去城中打探一番?”
“准。”
李默微微点了点头,小海子立刻跃马上前。
突然,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从旁边的树丛中蹦了出来。
直接跪在小路中间,拦在小海子的坐骑前。
“小的已经整整三天,水米未曾沾牙!”
“求各位大人开恩,赏我口吃的吧!”
小海子面露厌恶之色,从腰间拔剑出鞘。
“哪来的叫花子,知道轿中坐的是何人吗?”
“赶快滚,否则当心我劈了你!”
换做寻常的叫花子,面对刀剑威胁,肯定早就磕头求饶。
但这个乞丐,都被剑指着鼻尖,仍无丝毫惧色。
只如鸡奔碎米般,一个劲地往地上磕头。
“求大人大发慈悲,赏口饭吃吧!”
“臭叫花子,你找死!”
小海子怒目圆睁,挥剑便要砍。
李默突然挑开轿帘,淡淡道,“住手!”
“他只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已,你又何必为难于他?”
随即,他直接走下轿子,将小乞丐搀扶起来。
“小兄弟,你是哪里人?”
乞丐憨笑道,“大人,小的来自黄涯县,清溪村!
“哦?”
李默饶有兴味道:“清溪村有条清水河,将村东西相隔。”
“不知你住河东,还是河西?”
“大人真是见多识广,小的祖居河东!”
看着这一幕,一旁的蓝冰有些疑惑。
陛下怎么和一个乞丐,像老友般叙起旧来了?
“多年前,我曾经也在清溪村住过数月。”
李默笑道:“今日在这里相见,也算是种缘分。”
“这枚银子,赏给你了。”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锭大银,手递手交给乞丐。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乞丐眉开眼笑点了点头,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待他走远,小海子冷哼一声,“陛下,您何必对个叫花子如此慷慨?”
“让奴才将他赶走不就是了!”
“此言差矣。”
李默淡淡道,“天下有乞丐,乃是皇帝之过。”
“既然在此遇到,朕又怎能坐视不管?”
“陛下仁义,奴才钦佩!”
小海子点了点头,正要跃马前行,被李默拦住。
“陛下?”小海子面露疑惑。
李默淡淡道:“不用去打探了,直接和朕一起进城便是。”
说罢,便直接转身走回轿内。
回到轿中,李默神情骤然一沉。
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中赫然多出一枚纸条。
这张纸条,是刚刚手把手将银子交给那名乞丐时,乞丐塞到自己手中的。
刚刚他那一番话,并非叙旧。
而正是此前自己告诉展麟,给锦衣卫们制定的暗号。
“原来如此……”
看了纸条上的内容,李默眼中流露出一抹冷意。
随即不假思索抬起手,振声喝道,“停!”
轿夫们急忙落轿,小海子挑开轿帘,“陛下,怎么了?”
“没什么。”
李默淡笑着问道:“海子,你跟了朕多长时间了?”
突然被这么一问,小海子有些措手不及。
思忖片刻,才恭敬回答道,“陛下,奴才侍奉您五年了!”
“这五年来,你对朕忠心耿耿,照顾得无微不至。”
“朕却没有赏赐过你,真是惭愧啊。”
听闻此话,小海子瞬间吓得脸色骤变。
“陛下,您这是哪里话?”
“此生此世能侍奉陛下,是小海子的荣幸,怎敢奢求赏赐……”
“不,但凡有功之臣,朕一定要赏。”
“不过前番走得匆忙,身上也没带什么值钱之物……”
李默略一思忖,面露正色道,“这样吧,朕便赏你搭乘朕的龙辇进城。”
“这可是文武百官,一品大员们,都未曾得到过的殊荣。”
“这这……”
小海子顿时傻眼,笑容僵硬在脸上。
“陛下,奴才这种卑贱之人,怎配乘坐陛下的龙辇?实在折煞奴才……”
“朕让你乘,你便乘!”
李默脸色一沉,佯作愠怒:“就这么定了。”
“朕与蓝姑娘骑马先行,你乘着龙辇从正门入城。”
“倘若敢违抗朕的旨意,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说罢,李默便直接挑帘而出。
“怎么,还要朕扶你上轿不成?”
“不,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小海子脸色无比难看,只得战战兢兢上轿。
“你们几个,务必将海公公平安送进城内。”
轿夫、侍卫们,一听要侍奉一个阉人,心中都有些不悦。
表面却仍毕恭毕敬,急忙顺从点头,“遵旨!”
“蓝姑娘,走!”
李默骑上骏马,娴熟地一勒缰绳调转马头。
随蓝冰一起跃马而出,很快便消失在山野之中。
“陛下,您这是为何?”
待到行出数百米,蓝冰忍不住疑惑询问。
“您身为九五之尊,为何不乘龙辇,反而要与我一起骑马?”
“龙辇,确实是尊贵的象征。”
“但是有的时候,尊贵并不是福,而是祸。”
李默神秘一笑,带着蓝冰来到一处山坡之上。
“蓝姑娘,不急。”
“现在这里驻足片刻,看完好戏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