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洗心的从医经验虽然比不上魏初与方华，比村中的赤脚医生却是强了很多，她不亲自给奶奶检查的原因无非是为了避嫌。
毕竟此时李家小小的院落已经被远近的邻居占据，好奇的看着他们。
“我是洗心的老师，也是X市176医院的呼吸科副主任医院，就让我来帮您看看，您先坐吧。”
魏初自我介绍，她自然是不可能让方华来，虽然环境有些简陋，也没有检查的工具。
洗心奶奶有些迟疑坐在椅子上，周围的邻居热心的说，“这么大医院的主任给你检查，平时求都求不来，真让人羡慕。”
“主任，我也有点不舒服，等一下可以顺便帮我看一下吗？”紧接着就有人上前殷切的想抓着魏初的手。
魏初微微皱眉，方华见状，微笑着说，“各位，这里现在不是很方便，不如你们晚一点再过来吧。”
“我们就在这里看，不出声，不会打扰到主任。”
“是啊，我们都是很多年的邻居，也关心她的健康。”
洗心奶奶有些恼了，她原本就是为了哄骗李洗心回来才装病，要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被拆穿，以后在村里也没有什么好名声，她泼辣的说，“赶紧都去上工，没事的就回去看孙子，人来了难道还能跑了吗？什么时候看不是看？”
邻居是知道洗心奶奶的脾气，这碰了个钉子，都有些不悦，但是也无可奈何，人家不欢迎那有什么办法？看个热闹也不至于要丢了脸面，就纷纷回家去了。
“您是哪里不舒服？”魏初微笑的问。
“脚走不动道了，平时天气变化的时候，膝盖疼的厉害，几十年的老毛病了，最近脸也有些肿。”
人上了年纪，身体再健朗也不可能无病无痛，洗心奶奶将自己最近的症状说出来。
“我听万阿婆说你摔倒了，摔得很严重，都下不来床了。”李洗心淡淡的说，现在她的双腿上半点疤痕都没有。
洗心奶奶也不尴尬，只说，“那是你万阿婆听错了，电话里面说不清楚事情。”
李洗心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其实心知肚明。
魏初在洗心奶奶的腿上按了按，又问了一些其他的症状，说道，“您这应该是半月板损伤，还有我看您的腿似乎有些肿，你们有没有感觉脸也是有一些？”
“好像有点。”李洗心认真端详之后说。
方华则是蹲在洗心奶奶的跟前，用手指按了按她的脚，随着他手指用力，肉陷了进去，他将手指收回来的时候，凹陷恢复的速度非常慢。
“怎么回事？”洗心奶奶见她们都面容严肃，不由得有些慌了，可别装病真的得了什么大病。
“回头我带你去医院查一下。”李洗心开口说道。
“要查什么？我是不是得了癌症了？”老人家突然就红了眼眶。
方华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一下子联想到癌症去。
可是魏初却是明白的，当初她支教的时候，那个村里也有一位老人家这样，甚至在听到自己生病之后，拒绝去医院，理由是生怕去医院会查出癌症，还不如不查。
在小村庄里面，癌症对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人来都是灭顶之灾。
“就是看着有些水肿，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去查个心脏彩超和抽个血就好了，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不用太担心。”李洗心的声音有些生硬。
“没睡好就多睡点就好了。”只要不是癌症就好了。
“到时候我会带你去，钱我会出，你不用担心。”老人家担心的无非就是这个而已。
水肿这个症状，能联想到的病症很多，比如肾功能不全，心功能不全等，可大可小，需要重视。
“不行，我要是不在，娃娃们怎么办？”洗心奶奶还是不同意。
李洗心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可是堂弟堂妹围过来担忧的询问的时候，她又有些释然，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渴望别人的关心了，堂弟堂妹都是小朋友，她这么安慰自己。
“到时候再说吧。”她嘴上这么说，其实已经有了想法。
“我在村里给你相看了一个汉子，晚上你们见一面，如果对方不嫌弃，月底就能定亲了。”洗心奶奶自顾自的说。
魏初皱了皱眉，什么年代了，还实行这样的盲婚哑嫁？再说了，什么叫如果对方不嫌弃？
“那如果我嫌弃？”李洗心的声音很轻。
洗心奶奶的声音有些尖锐，“你凭什么嫌弃人家？别以为你在县城有一份工作就了不起，人家家庭在村里也是有脸面，比你那一个月挣不了几千块钱的破工作强多了。”
“是吗？”
“我决不允许你在外面找个人嫁了。”
“我不跟您吵架。”
李洗心将火气压着，又在老师面前丢人了，她有些无奈的闭上眼睛，真是失败的一生。
“洗心，我们晚上住哪里？要不要把行李先拿过去？”魏初微笑着说，换了一个话题。
“哦，好的。”李洗心说着就要去拿行李箱。
洗心奶奶突然说，“你是凤村的人，一辈子都是。”
“这就是你要逼我相亲的理由？”她的声音有些冷。
洗心奶奶转过头不说话，洗心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如你所愿，我已经申请回村当村医，没了你口中的那份破工作，那么好的人家还看得上我吗？”
“你疯了？你辞职干嘛？”洗心奶奶一下子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瞪着她。
每个人都想要走出大山到更宽广的城市，怎么还眼巴巴要回村？在她眼中，李洗心最大的仰仗就是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我是凤村的人，一辈子都是，可是凤村太冷了，我不喜欢，我想……”
想改变它……
李洗心将最后几个字咽了回去，看着奶奶。
“你疯了。”洗心奶奶并不能理解她的行为。
“或许吧。”李洗心将行李箱提了起来，不再犹豫，径直从奶奶的身边走过。
魏初看着那个绷得笔直的瘦弱背影，再看身后那个倔强的老人家，幽幽叹了一口气，提起了行李，轻轻的说，“或许您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人好。”纵使心里是想对那个人好。
洗心奶奶的身子一震，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