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红姐的叹气，我还以为她又要劝我，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后面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曹清欢？”
曹清欢什么时候回上海了？我们走的时候她不是还在东北那边吗？
“对，这两天你天天把自己关着，管事的实在没办法就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我给支了招，这两天生意才刚刚回暖，我让巍然他们几个去跟踪了那群人，发现都是清净会馆的人，而且曹清欢好像已经回到上海了。”
繁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后，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好。”
“你这段时间可千万要注意，现在跟乔四爷的关系闹得这么僵，那群女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红姐认真地叮嘱着我，只是说到最后她也有些犹豫。
“实在不行，你就先回去找沈探长寻求一下庇护吧？他对你也算上了心的，而且之前毕竟是因为误会你们才——”
“红姐，这次婚礼，沈寰九也是来了的。”
我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按照沈寰九的性格，如果我现在去找他，估计你也只能去沈家给我收尸了。”
红姐被噎了一下之后，就不再说话，最后只是匆匆劝了我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放回电话之后，我肚子突然传来了一声‘咕噜’的巨响。
连着好几天不吃不喝，让我感觉眼前的景象都有些发白，正打算开门去吃点东西，可是一开门就看到了正站在门口一脸犹豫的魏兆彦。
“怎么了？”
他见我出来，扭头就想走，被我开口叫住了。
魏兆彦顿在原地，半晌之后面色为难地转身，“乔夫人的葬礼就在今天举行，我一听到消息就赶紧赶回来找您了。”
“那你刚刚怎么不敲门？”
听到葬礼两个字，我的心脏也跟着抽痛了一下。
“我也是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您的处境，哦不，是您没有请帖，恐怕没办法进。”
魏兆彦的话说到一半又急忙改口，似乎是怕我听到伤心。
“你先去打听一下葬礼的地点，是不是上海最大的那个青岩台。”
一般人去世之后三天入殓，今天正好是第三天，算算时间也是能对上的。
魏兆彦走了之后，我借用歌女的房间简单洗了个澡，然后换了一身黑色的旗袍，可就在收拾好刚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苏姐小心。”
小莺见我脚步虚浮，连忙过来扶住了我。
“您这都几天没吃没喝了，就算是个菩萨她也熬不住啊，来，这时我刚刚下去泡的茶和点心，您垫吧一点儿。”
我扯了扯嘴角，谢过她之后，就从她的手里接过了点心。
小莺也是红姐从小培养到大的姑娘，所以算是心腹，能信得过。
刚吃了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动静。
“苏小姐？”
好像是魏兆彦在找我。
打开门口，他连忙小跑过来，“苏小姐，找到了，确实是在青岩台，但是现在大半个上海的显贵都去了那里，不光是戒备森严，那群人还都见过您的模样，您要是去的话，恐怕——”
魏兆彦的话在理，但是乔夫人的死跟我脱不开干系，如果我连葬礼都不去的话，恐怕这辈子都会良心难安。
“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去，那我们就偷偷去。”
“偷偷去？”
小莺和魏兆彦异口同声，面色看上去都满是疑惑。
来不及解释，我连忙将小莺拉到了我的休息室，给她换上了一件我的黑色长摆旗袍，面料华贵，最后带上了一个黑色的网纱蕾丝帽，庄严肃穆的感觉一下就有了。
而我和魏兆彦则分别患上了女佣和保镖的衣服。
“小莺，你记着，如果有人问，你的身份就是徐家的千金，来这里是为了悼念去世的乔夫人，但是府里父亲已经先进去了，你因为换了个衣服所以来晚了。”
小莺重重的点了点头，但是过了一会她又疑惑出声，“您说的是哪个徐家。”
“哪个徐家不重要，上海不缺高门大户，那些守卫没听过也很正常。”
叮嘱了几句之后，车辆缓缓地开到了青岩台的大门口，这里果然和魏兆彦说的一样，戒备森严，小莺攥着我的手都有些发汗。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跟在她的后面下了车， 压低了帽檐，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可能因为我们三个人是最常见的配置，所以一路没什么人阻拦，周遭的打手打量我们一番之后，立马就放行了。
原以为很顺利就能进门，但是没想到刚走到举行葬礼的院子门口，就被一左一右的大汉拦了下来。
“小姐，请问您有请帖吗？”
拦住我们的两个男人倒是很有礼貌，只是态度强硬，好像今天没有请帖就绝对不会放我们进去一样。
“请帖？什么请帖？我刚刚已经进去过了，只不过家父说我衣服不妥当，这不才回去换了过来的，你把我拦住是什么意思？”
小莺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将富家千金的仪态拿捏的十分到位。
左边那人的脸上果然浮现出了一抹犹豫的神色，“抱歉小姐，请问您父亲是？”
见此情况，小莺继续佯装生气，沉声怒道，“我是徐家的。”
可那两个人对视一眼，脸上多了几分沉重，又照着手上的单子看了许久，抬眸一脸狐疑地问道，“今天的宾客根本就没有姓徐的，你们到底是不是宾客？”
或许是那人声音有些大，周遭的人都朝着我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怎么了？”
就在小莺明显身子有些发僵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好像是富贵。
我连忙将脑袋伏低，又往小莺的身后站了站。
“哥，这位小姐说自己是徐家的千金，但是我记得今天四爷根本就没有请什么徐家，所以——”
“徐家？”
富贵的语气有些犹豫，烫人的视线在我们的身上游走了一圈。
我突然心头一震，魏兆彦虽说和之前差距很大，但是这两天我带着他也是见过富贵的，不会被他识破吧？
我用余光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魏兆彦，见他的头也埋得很低，悬着的心脏这才放下了许多。
富贵顿了很久都没有说话，我的心也跟着悬在了嗓子眼，可下一秒却听见他说，“是许家的大小姐吧？上海话的发音就是这样的，不用纠结这些细节，今天四爷心情不好，你也别专门触霉头，赶紧放行吧。”
小莺先我一步反应过来，“就是，哝脑子瓦特啦。”
说完话之后，旁边的人没有再拦着，小莺也赶紧迈着步子直接走进了园子，我和魏兆彦立马跟上。
今天青岩台整个封了路，所以院子里人很少，乔夫人的棺椁正摆在大厅的正中央，位置也很好找，我们循着过去，站在了人群最末尾的位置。
灵堂上供着乔夫人的遗像，一旁还陈列着熏香和花，还有宾客送来的挽联，灵堂两侧专门聘请了人奏着哀乐，氛围很是压抑。
看了半晌都没找到乔缙北，倒是听祭司朗读了许久的祭文，说的是乔夫人的生平。
正在众人纷纷为乔夫人哀悼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很大的动静，紧接着远处的宾客纷纷为来人让开了一条路。
我踮起脚看向那个方向，却在看清那人面孔的时候，连心跳都险些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