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底一震，随后挪动了脚步，回头看向了身后的沈寰九。
男人的模样一如往昔，让我想起了金屋的那个晚上，他也是用这样低沉深邃的目光凝视着我。
只不过如今不同的是，今天的他的目光中没有了以前的占有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沈副司令误会了，我没有抵触你，我只是不喜欢这种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没办法主张我命运的感觉。而且我一直觉得，人的眼睛长在前面，就是要向前看的，如果不断地回头，恐怕是要把自己困死在这愁苦里。”
更何况，我现在心里的人是乔缙北。
虽然我给沈寰九的答案还是和从前一样，但是时过境迁，如今我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不算是狠话了，只不过是实话实说。
上了餐桌之后我才发现，辛瑶竟然不在，本来我也不打算多问，倒是旁边的沈老爷子突然问起。
“你们家二女儿怎么没出来？”
辛晟敛下了眸子，笑着回应道，“最近她婚期将近，就好好在屋里准备了，都不怎么出来见客，沈老见谅啊，日后我带着瑶瑶亲自上门赔罪。”
沈老爷子摆了摆手，“辛家的家教自然是没话说，我哪里谈得上怪罪不怪罪，更别提让辛老上门赔罪了。辛家的孩子，谁家娶了都是有福气的。”
坐在主座的辛晟轻笑一声，“杜家的孩子我也中意，不过寰九也着实是不错，就算是续弦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家上赶着，这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福气自然也是好的没话说。”
面对辛晟和沈老爷子话里话外的撮合，我不动声色地夹着菜，就当作全然不知道他们的话里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等晚宴结束之后，我跟着辛晟和辛夫人身后，站在门口送走了沈寰九和沈老爷子。
等车辆渐渐隐入黑暗中时，辛晟这才冷下了脸，回眸扫了我一眼之后，沉声吩咐了一句。
“你来我书房一趟。”
他的语气听着也没好到哪儿去，看样子似乎对我今天的表现很是不满意。
可是我对着一个之前屡次想要了我命的人，还能平白生出什么好感来不成？
我正准备转身上楼，没想到一旁的辛夫人突然伸手拦住了我，“证据呢？”
“什么证据？”
我看着她高傲的模样，心头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这件事儿明明是我捏住了她和辛瑶的把柄，她凭什么这么趾高气扬地跟我说话？
好像是笃定了我会直接答应她一样。
辛夫人蹙了蹙眉头，“就是你答应我一笔勾销带来的证据。”
“我答应过你吗？辛夫人今天叫我来难道不是只是一家人聚一聚，吃个便饭吗？”
辛夫人见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那你的意思是要跟我斗到底了？”
我冷笑一声，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似乎是你没搞清楚状况，自从红姐死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你那什么红姐根本就不是我杀的。”
我站直了身子，“但她是因为你们想杀我才死的，你一个递刀的人，还指望把自己洗脱干净不成？辛瑶怎么可能查到我以前的那些事儿，还和丧彪那种人有牵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做的吧，辛夫人。”
说完这番话后，我仔细观察着辛夫人面部细微的神情，更加确认了我的猜想。
可下一秒，她却突然冷笑一声，面带嘲讽地瞪了我一眼，“苏婉，这是你自找的，我可从来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头也不回地转身上了楼。
我凝眸看着她的背影，思忖片刻之后，动身上了三楼，来到了辛晟的书房。
“出什么事儿了？”
辛晟沉声问了一句。
“没什么，就是和冯姨说了几句话，问了问瑶瑶近况。”
辛晟点了点头，给我指了指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我刚一落座，辛晟立马开了口，“曹小姐最近的状况怎么样？”
“您知道了？”
我心头一震，十分惊讶地反问道
进来之前我猜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是万万没想到，辛晟会问我曹清欢的情况。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乔缙北当初是让富贵封锁了消息的，为什么这么快就传到了辛晟的耳朵里？
辛晟见我这样的反应，抬眸扫了我一眼，“自从你身份公开之后，每天有多少人都在盯着你的动向，盯着辛家，更何况曹小姐的一举一动，南京的那位一直在派人关注着，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们还指望用普通的手段能瞒得住？”
我愣了一下，蹙眉替乔缙北争辩道，“但是曹清欢出事儿并不是乔缙北的错。”
虽然我现在也并不清楚为什么陆芸羽会开车撞上曹清欢，但是这个黑锅不应该由乔缙北来背。
可能是见我这么固执，辛晟蹙下了眉，“不然是谁的错？卞宇峰的错？”
又从辛晟的口中听到了卞宇峰的名字，我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我此刻看着辛晟，真的感觉自己有一种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亲生父亲的感觉。
好像在冥冥之中，他把很多事情都攥进了手里，但是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却对他生不起半分疑心。
这样的反差让我下意识陷入了沉思，一直以来，我是不是对这个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太过依赖了，甚至从来没想过，我会不会只是他计划中的某个棋子这样的可能性。
在原地愣了半晌之后，辛晟伸出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我这才猛然回神。
“我听手下的人说，是卞宇峰的姨太太先开车撞得人。”
“那有怎么样？卞宇峰之前顶多算是个有点儿本事的商贾，现在他跟着南府督军迁到了沈阳，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你不明白吗？而且如今正是时局敏 感的时候，你觉得到时候南京那位来了，是会向乔缙北发难，还是向卞宇峰发难？”
辛晟的语气很淡，但是话语间的分量却险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如果照他说的，那当初卞宇峰让我闯了曹清欢的急救室，差点儿害死她，应该也不只是想要出一口恶气这么简单。
如果曹清欢死了，这件事儿就彻底落到了我和乔缙北的头上，他和陆芸羽作为动手的人就可以撇得干干净净。
而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观臆测，他没有留下一星半点儿的证据，真是好心计好手段。
“眼见着曹世昌马上就要到上海，向乔缙北问责了，在这个时候你别说是结婚，哪怕是你继续出现在乔缙北的身边都有可能变成个活靶子。他现在想娶你，哪里是爱你？分明就是在害你！”
辛晟说这话的时候情真意切，完全就是一个担心女儿的父亲模样。
看着他苦口婆心劝我的模样，我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但我心底还是提了三分戒心。
“像我们这个阶层的人，越往上爬往往就会身不由己，哪怕是有一步行差踏错，都有可能会落入万丈深渊。你不是想继承辛家吗？可能这就是你要学的第一课，掌舵者，不能事事顺从自己的心意，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身不由己。”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但是乔缙北的这件事，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就是说不上来。
“父亲，我会好好想想的，您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正在我打算出门的时候，他却突然开了口,声音听上去十分沧桑，“你今天还是不肯住在家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