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那些船一直到连尾巴都看不见,问乔缙北,“你不是要给沈寰九留一半的货吗?”
乔缙北却朝我挑起眉头笑了一声,“给别人留余地就是给自己立墓碑。留不留货,都是得罪了,何必给自己找不开心,还要分出去一半?”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乔缙北张手搂住我,“走,现在就带你去救人。”
到了监狱,我才发现大门处看守极为严格。
无奈之下,乔缙北靠着四爷的名号,明晃晃地带我们进去参观。
监狱长也是个官,但在乔缙北面前不够看,肥头油耳的男人带着个小喽啰,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带路。乔缙北打量着周围,时不时搭上几句。
有乔缙北聊天吸引监狱长的注意力,队伍后面的人按照之前定好的计划,不着痕迹地分散开,悄悄打晕巡逻的看守。
我朝乔缙北使了个眼色,有他手下的掩护和精细的监狱地图,很快穿过逼仄昏暗的长廊,顺利从监狱长办公室偷走钥匙。
我攥紧钥匙,带着一个手下马不停蹄地赶到关押金屋的人的监舍前。
铁栏上面挂着一把厚重的锁,我挨个试了试钥匙,急得满头大汗,终于在监狱的人发现不对劲之前将金屋所有的人救出。
没时间接受他们的感激涕零,我扫了一眼确认佣人们的衣服完好,没受什么虐待,催促赶紧出去。
说实话,这次劫狱,还是太冒险了。
这七八个人看到我,就像看到救星一样,但还是行动有些迟缓。这时,富贵带着几个手下匆忙赶来,我松了一口气。
“乔缙北那边没事吧??”
富贵语速很快,“事情一切顺利,就差您这里了。”
我看了眼金屋支在墙上的人,“他们吸鸦片吸的多,可能又饿了几天,没有力气。”
富贵检查了一下,“没事,把他们背出去。”
我点点头,帮忙把一个佣人扶到他背上。
一行人速度很快,不多时就到了监狱门口,和乔缙北撞上。
不知道乔缙北和监狱长说了什么,他还乐呵呵地朝我们道别,一点问题也没发现。
富贵带着一众手下,将金屋的佣人塞进车后装货的地方。
乔缙北和我坐在另一辆车上,看着远去的监狱塔,我脑中的那根弦不再那么紧绷。
乔缙北用随身带着的手帕替我擦了一下额角,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出了这么多的汗。我按住手帕,“我自己来就行。”
乔缙北也不坚持,收回手问我,“人是救回来了,你打算怎么怎么处理?”
我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座椅后面,想要透过车后窗看看金屋的人,却只能看到另一辆车上,尽职尽责地跟着我们的司机。
沉吟片刻,我斟酌着回答,“随便停到没人的地方,让他们下车,自己回家吧。”
乔缙北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我不禁看了他一眼。
那群人被鸦片掏空了身子,已经没有精力回家了,我把他们扔到没人的地方,相当于给他们判了死刑缓期。好不容易帮我捞出来人,乔缙北会不会觉得我冷血无情、反复无常?但他们背叛了金屋,救他们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更别提没当回事一样,继续收留他们了。
我越想神情越冷,乔缙北突然笑着揉了揉我的头,“苏小姐也太仁慈了点,要是我,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可不会管他们有没有行动能力。”
我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乔缙北提高声音,对富贵道,“让后面的司机把车开到远点的荒野,然后把他们扔在那。”
富贵应了一声,停车。
我看见富贵和司机说了什么,那辆车上的人似乎听到了,纷纷叫嚷着要下车。
我打开车门走过去,有个伙计痛哭流涕,整张脸都因为悔恨和不满扭曲在一起。
“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不要把我们扔到郊外!我……想回金屋!”
我冷漠地看着他,内心没有一丝波动,“从你们选择包庇茗公馆的那一刻起,金屋就已经容不下你们了。”
紧接着,我摘下头上的一个发簪,递给司机,“请你把这个卖了吧,权当金屋留给他们的最后一点情分。”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回到车里。
这些人,和金屋再也没有关系了。
我又叹了一口气,靠到椅背上,乔缙北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被看得不自在,“怎么了?”
乔缙北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感叹苏小姐的铁石心肠。”
我扭头不去搭理乔缙北,他却把手搭在我身后的靠椅上,找起来话题,“婉婉不想知道,我接下来要怎么给你出气吗?”
乔缙北凑得太近,说话间热气喷洒在我的脸上,避无可避。
我脑子里一团浆糊,有些没听清他刚刚说了什么,慌忙用手支开他的脸,手指碰到他的嘴唇,有种湿蠕的感觉。
我瞬间明白过来指尖沾上了什么,把头埋到一边,手指微微蜷起。
乔缙北“呵”了一声,似乎在嘲笑我的扭捏。
他拉开距离,我心里却传来一种失落的感觉。
“明天一早,你到我这里来,我给你个惊喜。”乔缙北的声音仍带着笑。
我小幅度地点点头,也不管他有没有会意。
直到回了金屋,我也没有跟乔缙北说话。
第二天。
我早早起来,随意打扮了一下,打了个东洋车,就朝着乔府去。
等我到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递给乔缙北一个略厚的信封。
那个男人收了钱就走了,我疑惑地看着乔缙北,“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乔缙北晃了晃手里刚刚打开的白色信封,露出里面的照片。
我惊讶地接过,抽出一张照片,就是一堆病秧子神色涣散,吞云吐雾的画面。
我皱着眉又翻了几张,都是相似的场景,装修的风格一看就是辛瑶开的那家公馆。
“你这是要揭发茗公馆吗?”我问道。
乔缙北看上去也是对鸦片的买卖嫌恶万分,“这点程度怎么够?”
他把照片封起来,贴上邮票,招呼富贵进来,“你去把这封信送到日报社,记得给点钱通通关系,务必要把事情闹大。”
交代完,乔缙北手指交叉在一起放在桌子上,胸有成竹地看着我,“等着吧,明天茗公馆就会上报纸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