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我跟了他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他动过这么大怒。
屋里这些人更都像吓破了胆，在他声音落下的瞬间，立马争先恐后的往外面跑。
可屋门太小，人又太多，一窝蜂往外跑一下全挤在门边上。
而沈寰九最后一丝耐心，也正义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磨掉。
好在黄忠紧跟他后面及时赶到，一眼就明白情况不对，赶紧让人疏通清场。
同时他还眼尖的看到了红姐，走到她面前，将她专门请了出去，红姐仍旧不放心我，特意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放心，她这才犹豫着出了门。
很快，屋内人就清的差不多了，就只剩下了我，沈寰九，和地上的施思。
黄忠和沈寰九对视了一眼，立马会意，赶忙上前去扶施思，“夫人，您请起，地上凉，对您的身子不好。”
施思并不领情，反而一把推开了他，“别碰我。”
黄忠的手僵了一下，犹豫了几秒，由看了沈寰九一眼，这才开口，“探长，还有守卫在外面，要不我先出去把外面的守卫也都先遣离了。”
沈寰九没有回应，算是默认了。
黄忠转身离开，随着房门被轻轻关闭，屋内的气氛温度瞬间降至了冰点。
施思一直没动，只用眼眸直勾勾盯着沈寰九。
“沈寰九。”
良久，才听施思沙哑的声音传来。
沈寰九并没有回应他，只是站在我身边，让我靠在他的侧腰上，就这么沉着脸和施思对视。
施思倒也不等他回应，眼中淬出一抹失望，直接开口，“我十八岁那年便跟了你，那年是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得多，你们沈家内乱，大房和二房争斗，我父亲当时百般劝阻我，我都丝毫没犹豫选择了跟沈家联姻巩固你们二房的地位，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当时父亲气的发了好大的火，甚至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我第一反应就是求他不要，我怕被断绝关系吗？我怕的是断绝了关系，我就没办法帮你巩固地位，没办法站在你身边。”
“所以，当时的我哪怕知晓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我也依旧陪你扮了十年琴瑟和鸣的和睦夫妻，在人前，我尽可能做一个温婉大度的沈太太，即便知道你有外室，我也都是视而不见，我怕你为难，所以什么苦，什么委屈我都可以自己咽下去。”
“可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的百般付出，得到的回报，居然是你为了这个女人，这般对我。”
施思说到最后情绪激动的厉害，带着哭腔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沙哑感，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
施思本生就生的不赖，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如果我是男人，我觉得我都会有点不忍心，更不用说沈寰九。
我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他脸上多了几分的动容。
确实，施思为他付出的着实多，相比于我，怕是没办法为了沈寰九做到如此地步。
“苏婉跟了我两年，她既然有了我的骨肉，我自然要对她负责。”
听到这话，施思一把抹掉了脸上的泪水，自嘲的勾起了唇角，“所以呢？她的青春是青春，我的难道不是吗？”
说着，她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眼泪随着她的大口呼吸不停的掉落，伸手指向了我，“她一有身子，你便这么大张旗鼓要纳她入门，可下个月是许家的大寿，你可曾想到你这么做，到时回了许家，我该如何自处？受尽一切嘲讽却也只能打掉了牙混血往肚子里咽吗？凭什么，我凭什么要承受这些，就是因为我卑微的爱，因为我是沈太太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声泪俱下的模样，直接浇灭了沈寰九进来时脸上所有的怒气。
察觉到这点我猛然意识到了不对，施思说了这么多，都是这些年她受的委屈，对于刚才的事情却不提只言片语。
她在用苦肉计！
她在赌。
施思跟沈寰九现在的感情就算再薄弱，可他们之间毕竟是十年夫妻，不可能说真就一点情分都没有。
所以她这一招以退为进，打一手亲情牌，唤醒沈寰九对她往日所有情分，只要沈寰九有哪怕一点的动容，她就是这场博弈中的绝对胜利者。
“之前的酒会，上任宴会，你哪怕顾及一点我的颜面，我有何至于此？”施思还在持续说到，
沈寰九的面色也已经因为她的话语而缓和了不少。
见状，我心头一紧，手猛然攥紧了被子，暗道不妙。
本来风向标稳稳的定在我这边，却不想，她一番话，就直接逆转了风向。
施思自然也注意到了沈寰九申请的变化，眼中闪现一丝意味深长，伸手扶住床边，艰难的站了起来，却大概因为在地上的时间久了，一下子没站稳，差一点又跌倒在地上。
沈寰九的手本能的朝前伸了一下，作势要扶住她，可施思却猛地躲开，脸上尽显失望之意。
“终归你们之间是有情的，我不好棒打鸳鸯，你迎她进门可以，我不会在一起为难她，可我也有一个要求，最起码许家寿宴之前不可以，也请你不要为难我。”
听到她这句话，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演了这么一出戏目的已经昭然若揭，就是要阻止我进门。
“好。”毫无疑问，沈寰九没有拒绝。
在听到好这个字的一瞬间，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施思很聪明，她太清楚自己的目的了，无论以何种方式，测试我假孕也好，演这一出苦肉计也好，她的目的终究是达成了。
只要她能拖一时，这件事的不确定性就多了许多，而我进入沈家，也就遥遥无期了。
施思点了点头，表情麻木的擦去脸上的所有的泪痕，深呼吸一口挺直了背后转身，临出门之前，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等些天陪我回趟许家，父亲那边有事情要和你说。”
“嗯。”沈寰九沉下目光，依旧是没有拒绝。
话音落下，施思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我一眼，那时候我刚好也在看她。
目光在空中交汇的片刻我清楚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