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也不嫁。”
席宁神色淡然缓缓吐出五个字,完全不在意左右立着的凶神恶煞的婆子。
席月蓉瞧席宁那表情和态度心头登时起了火,手掌狠狠拍在桌子上,略微浑浊的双眸写满怒意。
“席宁,你还真是不知礼数了。怎么?在青纱婆婆那这些年家里的规矩都忘了吗?对长辈如此态度……就是你爹席风也不敢这样和我说话!”
席宁并不恼,这个家对谁都有温度唯独对她没有,姑母席月蓉打从席宁记事起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父亲席风对她也是冷冰冰的。除了大哥席北外,这个家里的人都拿她当仇敌。
“姑母,您说的很清楚我回答的也很清楚。如果您直说要我回来的目的是这个,我绝不会回来的。”
席月蓉别过脸,义正言辞道:“席宁,你要认清楚形势。你在大北的名声不用我说你清楚,姑母给你找的人家也不是什么下三滥的人家。咱们大北的金家是有名的富户,金老爷家里只有一个儿子,你嫁过去绝不会吃亏。
金家儿子金思言跟父亲经商,虽不会舞文弄墨但头脑灵光,人品也极佳。你嫁过去他家里人必然视你如宝,毕竟你是席家的女儿。”
席宁温和一笑,“金家公子是好,姑母怎么不让表姐嫁过去?我两个哥哥没有娶,一个表姐没有嫁,旁的事没有想到我,这事情倒是第一个想到我了。姑母不必再说,我不会嫁的。”
席月蓉本以为说些好话,耐心点,能让席宁改变态度。没想到席宁如此强硬。
“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说不嫁没有用!我和你爹都商量好了,明天金家公子就会上门和你见面,你不见也得见。”
席宁冷笑,道:“我看姑母不是为我好,是为了表姐好吧?我嫁了,表姐也改了姓,那当年皇帝承诺要我席家一女嫁入皇室的事不就顺理成章到了表姐头上。”
席月蓉气结,“你说什么!我还不是为了席家好?你那个性子那个名声哪里比得上席绯?以后嫁给皇子去了盛京让人家笑话我们席家吗?”
“想要得便宜就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那个女儿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完美。”
席宁笑了笑,名声?名声这东西还不是从别人嘴里传出来的。她的名声是不好,谁造成的?还不是席月蓉的女儿席绯利用自己伪装出来的好性子,四处去传关于她的瞎话,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席宁名声是不好,但她不会说瞎话,也不会‘偷’别人的功劳去换好名声。
席月蓉显然不能忍受席宁对自己女儿的诋毁,旁人听来算不上诋毁但在席月蓉这里就是算。
“席宁!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怎么和我说话呢?我为席家付出这么多,换来的就是你这个当小辈的和我顶嘴是不是?
我是你爹亲姐,你爹都不敢同我这样讲话。你娘死的早,你大哥和二哥都是我带大的……怎么了?我哪点对不起你们?”
王婆子替席月蓉鸣不平,道:“姑奶奶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还不如直接动家法。”
席月蓉颤抖着手吩咐王婆子,“去……动家法,动家法!”
听到这话,下人取来了马鞭子。
王婆子接过马鞭对着席宁轻蔑一笑,“三小姐对不住了,你们两个按住她。”
两个婆子站到席宁左右按住她肩膀,想要用蛮力迫使席宁跪下。可她们哪里知道,现在的席宁早就不是当年的小丫头,能随意任她们宰割的了。
席宁就站在那里,两个婆子用尽了全力,也没能让席宁挪动半分,反倒让席宁毫不费力的推开了。
席月蓉见状大喊:“反了!反了!王婆子,你也是死人吗?”
王婆子咬咬牙,她并没有被席宁的气势吓到,她在席府这么多年了下人当中她最大,别说是席宁,就是席宁的两个哥哥小时候淘气也被她罚过。更何况表小姐席绯吩咐过了,一定要好好照顾三小姐席宁,她怎能不让席宁吃亏。
王婆子举起马鞭子,直接朝席宁身上抽去。
席宁面色阴沉也不去不躲,硬生生用手接下那一鞭。席宁的这个反应是王婆子没想到的,惊的王婆子马鞭子差点脱了手。别说是王婆子,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
席宁紧紧攥着马鞭子,丝毫不在意掌心传来的疼痛,轻笑道:“你以为我还是那个胆小、懦弱,被冤枉了也不会解释的小丫头吗?这鞭子我不想打在你们身上怕脏了我的手,你们几个婆子给我听好了,我是席府三小姐,你们是下人。
下人没有动主子的权利,反过来主子倒是可以随意处置下人,包括生死。别跟我说什么将来传出我苛待下人对我名声不好,就像你们说的,我名声本就不好,那我还怕多几条罪名,多几句闲言碎语吗?”
席月蓉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不管怎么说她也过了五十岁,就算身体在强健也到了要注意的年纪。
席月蓉迅速起身,双眼里似乎有火,看着几个已经被吓傻的下人,吼道:“真是不中用!不中用!席宁你这是什么意思?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是个有教养的大家闺秀!你还想打你姑母不成?!”
席宁扔掉马鞭子握紧拳头背到身后,不想让人看到她的伤,“姑母,我本就不是大家闺秀,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要告诉姑母,我不想见金家公子,也不同意婚事。姑母请记好,如果下次姑母在诓我回家,别怪我翻脸无情。”
席宁不想废话打算离开。
席月蓉狞笑,“席宁,我知道我这个姑母在你心里没地位,那我去求你姨祖母好了,我想她的面子比我大。”
席宁脚下一顿,秀眉不经意蹙起。
席月蓉瞧着席宁的动作心中暗喜,她就知道只有那个老太太是席宁为数不多的软肋。
当年席宁祖母病故,席宁祖父征讨外敌无暇照顾家里。妻妹陶氏见年幼的席月蓉与席风可怜,便主动来到席家照顾,这一来就没再回去。
多年后席月蓉嫁给席家军统领庄元,席风娶妻林氏。林氏贤良淑德,是极为温柔的一个女子,与席月蓉关系甚密,一家人和乐融融。
后来的几年,席北、席斗接连降生,姨祖母陶氏又把精力放在席宁两个哥哥席北和席斗身上,与侄媳林氏一同照顾,席月蓉闲暇时也会来帮忙。
席北八岁那年林氏怀上席宁,第二年林氏难产生下席宁后去世。更巧合的是与此同时,席家军因萧国偷袭丢了要塞,使席家军伤亡惨重。从那天开始席家人都不自觉认为席宁晦气是个不祥之人。
姨祖母陶氏可怜席宁,所以对席宁格外宠爱。可姨祖母陶氏毕竟上了年纪,加之陶氏打小身子不好因而终生未嫁,在席月蓉夫婿庄元为救席风战死沙场后,气血攻心染了场大病,从此后的多数时间里都是躺在榻上靠补药滋养。
姨祖母陶氏身子弱经不起气,席宁小时候受委屈不敢去找姨祖母告状只能自己忍者,席府所有人在老太太面前表现出的也是一团和气,因此席宁一直记着不能惊动陶氏。
席月蓉继续道:“这么多年了,也该让我那二姨娘知道知道她最宝贝的三丫头是什么脾气了。”
刚刚席月蓉有多气,现在的席宁就有多气。姨祖母陶氏已年过七十,这事情要是让她知道定会气个好歹。
席宁知轻重,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席月蓉带她闹到姨祖母那里去。席宁咬咬牙心想着……不如暂时答应,晚上溜走也不迟。想到这里,席宁按下心火瞥了房间内几个婆子一眼。
“都滚出去。”
听到这话,席月蓉明白席宁这是不走了。她笑盈盈走到席宁身边,打量席宁身上的短打道:“明天打扮一下,别穿得跟个假小子似的坏我席家名声。王婆子,吩咐人把这屋子的门窗都关好锁好,你也看出咱们家的三小姐厉害得很。”
席月蓉拂袖而去,王婆子关上大门上了锁,吩咐人将窗子封住,就连那二楼也都没放过。
席宁暂时无法,只能忍耐再想别的法子。
夜深,月圆无风,席宁盘膝坐在蒲团上心中算着时间。已经到三更天了,院子里外巡逻的家丁也到了去门房换岗的时候。
正门、窗子皆封死,想要破坏必定会搞出动静。前后不能走左右也不通,看来只能靠上面了。
席宁抬头看向房梁心中有了打算,她来到二楼丈量好位置,三步并作两步巧用轻功攀上房梁。
摸了摸房顶,席宁拔出腰间银月弯刀,轻轻将房顶席子割破,泥土瞬间从席子破口处落下。
席宁用手捂住嘴,手下动作不停继续在那席子上划动。破口越来越大,大块的干泥土脱落,席宁运轻功接下大块干泥土,生怕这声音引来人。
几番操作下来那房顶已露出瓦片,席宁勾唇收起银月弯刀,用手慢慢将两个搭在一起瓦片分开,月光从缝隙探入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