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轻裳看到穿着银色盔甲,骑在马上,带着兵包围明珠宫的时候,她是有些懵的,上官安居然会谋反,这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的,上官安忠君爱国,那种忠诚已经刻到了骨子里面,这样的人居然会谋反。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是深夜,萧轻裳之前也未曾得到消息,因此她还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着藕荷色的衣衫,就这样冷冷的望着马上的上官安,眼中的诧异久久不散,想着上官杰前几天刚刚抱病辞官,原本萧轻裳并不想让上官杰辞官,只是上官杰的确是年纪大了,加上病着,上官家已经交给上官安掌管,萧轻裳便准许上官杰辞官。
上官杰辞官后第二天便带着夫人离开了都城治病,儿媳和孙儿亦是同行,她顿时有些明白过来,这分明是上官安有意安排的,为的便是不把上官杰牵扯进来。
只是她一向信任上官安,并未怀疑什么,最不可能谋反的人都谋反了,她不禁想笑。
“上官安,你可知你再做什么?”
“末将自然知道,这会不会有人来帮长公主殿下,杨进义亦是站在末将这边,禁军不会赶过来护驾,侍卫更是没有这个能力,长公主殿下已经是孤掌难鸣。”
上官安说完便下马,走到了萧轻裳面前,“长公主殿下毕竟是女子,如今北辰国的太子也在长公主殿下身边,皇上无故失踪,谁知此事是不是公主所为,如今公主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末将无法再信任长公主殿下,希望长公主下诏把皇位传给赵王殿下。”
北辰墨时常出入皇宫,只是为了避嫌,他并未光明正大来过,都是私底下过来,依着他的武功要无声无息的进宫并不难,此事隐蔽,却也不是什么密不透风的秘密。
“上官安,你这是要逼宫谋反。”
“末将不敢,末将只是让长公主殿下交出大燕而已,如今长公主殿下已经不适合再掌管大燕,不然大燕将成为北辰国的囊中之物,末将并不想为难长公主殿下,只要长公主下诏,末将可以放长公主离开,毕竟大燕不想和北辰国为敌。”
上官安忽然谋反,萧轻裳还是有些恼火的,望着上官安那张坚毅的脸,一个念头闯进了萧轻裳的脑子里面,她脸色有些发白,上官安不会做这种傻事的,她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看起来依然非常的平静,“若是我拒绝呢?”
“那么长公主殿下就不要怪末将不客气了。”
“上官安,你可知谋反要付出什么代价,上官家三代忠良,你如此做又能得到什么。”
上官安望着萧轻裳,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声音也很洪亮,“末将是大燕人,不能眼看着大燕落入别人手中。若是长公主一心一意守着大燕,末将必定忠诚长公主,如今长公主分明没有那样的意思,不然皇上也不会忽然失踪,长公主是打算做女皇还是打算把大燕交给北辰国?”
“如此我是别无选择了。”
“长公主殿下的确已经别无选择,末将觉得长公主殿下还是不想死的,赵王殿下和长公主一向亲厚,如今长公主把大燕交给赵王殿下又何妨,希望长公主殿下不要浪费时间了,这就去写诏书。”
萧轻裳原本就有那个意思,如今上官安逼着她,她更加是不可能反抗,原本北辰墨晚上都会留在明珠宫中,今晚并不在,本来她没有多想,她忽然觉得这件事北辰墨也是知情的,只是瞒着她一个人而已。
上官安一直逼视着萧轻裳,已经准备好了诏书,萧轻裳只需要在上面盖上印玺便可以,萧轻裳一言不发接过了诏书,盖上了印玺,上官安拿了诏书原本准备离开,萧轻裳叫住了上官安,“上官将军,我有话对你说。”
“不知长公主殿下还有什么要说的?”
“如今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难道还怕我不成。”
原本上官安是不想说的,最后还是鬼使神差的跟着萧轻裳进了正殿,萧轻裳让幽月守在外面,殿内只有两人。
上官安穿着银色盔甲,萧轻裳不由的想起上次去济州的时候,上官安一路拼死相护,那个时候他也是穿着这样的盔甲,她嫁去北辰国的时候,上官安亦是穿了这身,她望着上官安,有些失神的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末将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上官安垂下眼睛,并未去看萧轻裳的眼睛。
“你明白我的意思,上官安,上官家几代忠良,你这样做会彻底毁了上官家累积起来的声誉,还会连累你,我已经决定下诏让延祁继承皇位,你没有必要搭上上官家百年的声誉和自己的仕途,上官安,你怎可如此傻,你这样只会让我愧疚不安。”
萧轻裳之前的确是起过这样的念头,之后却是打消了,她知道对一个忠臣来说谋反意味着什么,那是和自己信仰相左的事情,加上上官家非常注重声誉,属于那种百年都没有污点的家族,这一次忽然谋反,必定会引发非议,之前的名声算是全部都毁了。
因此她并未对上官安提过这件事,即便这样做对自己有利,她不愿意如此自私,却没有想到上官安会如此做,他莫名其妙的谋反逼她下诏分明是为了她,让她躲过朝臣的责难,让她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脱身离开,这一切非议却由他替她担下了,这样一份情深意重,她无以为报,更加是愧疚不安。
上官安忽然抬头,他知道萧轻裳非常聪明,这些事也瞒不了她多久,既然事情已经做了,诏书也拿到了,那么他也可以放下了,她很快就可以离开,卸下这个担子去过她想过的生活,这是他如今唯一能够帮她的地方。
“公主为了大燕辛劳多年,如今已经嫁为人妻,腹中还有孩子,末将不希望公主为了大燕毁了自己的幸福。这些事原本便不该由公主来承担,末将是大燕的臣子,替公主分忧也是应该,只是末将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用这种无礼的方法来帮公主,希望公主以后能够幸福一生,如此末将便放心了。”
“上官安,你太傻了,我不需要你为我如此,这份人情,我还不了。”
“我从未想过让公主还什么,这一切都是末将心甘情愿做的,若是公主真的觉得亏欠了末将,那就快乐的生活,这对末将来说便是莫大的欣慰。声誉这种东西也是身外之物,末将不在乎,公主不必替末将担心,就当是末将替大燕来报答公主。”
上官安语气非常的认真,看到萧轻裳一天比一天瘦,看着非常的憔悴,他心中很着急,他知道萧轻裳和北辰墨感情恩爱,因此虽然希望萧轻裳留下来,却更希望看到她幸福,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安心离开,最后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他特地去找过北辰墨,希望北辰墨不要放弃萧轻裳,他会想办法让萧轻裳离开大燕,并且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北辰墨,两人商议了许久,北辰墨并未阻拦上官安,其实要拦也拦不住,两个男人都希望保护萧轻裳。
上官安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和萧轻裳在一起,他只要远远的看着她,只要她幸福,他亦是满足,这些年萧轻裳为大燕做的他都看在眼中,既敬服这个公主,又非常的心疼,她只是一个女子,却承担了太多她不应该承担的东西,这让身为男子的他非常的羞愧,一直便想替他做一点什么。
最后他亲手送萧轻裳出嫁,看着她嫁给别人,并非不失落,只是望着她脸上满足的笑颜,他也替她高兴,他一直觉得萧轻裳笑起来是世上最好看的姑娘。
原本以为萧轻裳会这样幸福过一生,没想到大燕会出这样的变故,她更是会为了大燕放弃自己的幸福,那一刻他非常钦佩萧轻裳,却更加心疼她,看到她如此辛劳,整个人仿佛没有了灵魂一般,他非常担心萧轻裳,想要为她做一点什么。
最后终于想到了这个法子,他跪下苦苦求上官杰成全自己,最终还是说服了上官杰,这才有了辞官的事情。
即便这样做会让上官家的百年声誉受损,会影响自己的仕途,他也在所不惜,他只知道他要放走这个女人,不然迟早有一天大燕会将她困死。
萧轻裳望着上官安,竟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心中并非不感动,但是她什么也给不了上官安,这些她不说,上官安亦是明白。
“公主还是早一点离开大燕吧!李龙康是个隐患,公主此前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末将倒是有了办法,到时候末将会把李龙康一并牵扯进来,赵王殿下可以用谋反之罪来处置李龙康,如此合情合理,他想逃也逃不过。”
“若是真的以此罪来处置李龙康,你亦是难逃一死。”
上官安无所谓的笑道,“末将不会死,赵王殿下会将末将换掉,这些年一直为官,末将也想去外面走走,公主不必担心末将。”
上官安知道他若是真的因此死了,萧轻裳心中会不得安宁,萧延祁原本也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因此早就提出到时候偷偷将他换掉,自此上官安只能隐姓埋名的过日子,也不可再入朝为官,上官家也算是彻底完了。
这样的代价亦是大,萧轻裳刚刚想说什么,上官安已经跪了下去,“公主不必再多说什么,这些事都是末将心甘情愿的,比起公主的付出,末将做的这些不算什么,荣华富贵本就是过眼云烟,公主保重,末将就此拜别。”
上官安磕了一个头,很快就起身离去,他怕越说越舍不得走,到时候反而让萧轻裳心中更加不安。
走到门口的时候,萧轻裳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上官安,谢谢你。”
“末将替大燕的臣民谢谢公主才是,公主保重。”
留下这句话上官安大步的出了殿门,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