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秀琳一开始只有五分猜测。
如果是亲戚借了钱，肯定也会知会他们一声。
余有量也和谢娇丽电话确认过，谢娇丽那边压根不知情。
所有可能的人物排除后，目标也只能锁定在9.30号当天在场的余念。
一个17岁的女高中生，怎么突然有一万五，作为家长是惊惧的，联想社会上各种各样的黑暗面，梅秀琳越想越发抖，脊椎骨都忍不住的颤抖。
这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小念，爸妈希望你说实话！”
梅秀琳的目光落在余念的脸上，如水般有了重量和质感。余念感觉自己不能瞒下去了。
她敏锐了猜到了爸妈的想法，他们以为这笔钱不干不净，他们害怕自己的女儿误入歧途。
可余念怎么会，怎么敢！
“俺妈，俺爸，这钱是迟耀华和肖晴还有咱老家的两个朋友借我的。我怕你们不让我借钱，所以我偷偷找他们借的。”
余念急忙掏出手机，先打开和发小迟耀华的微信聊天记录，那里果然躺着一条5000元的转账记录，来自9月30号的傍晚。
转账记录就是最直接的证明。
“小华咋有这么多钱，他和你一般大，不过月份大一点，现在刚18吧？”
梅秀琳知道迟耀华初中毕业就去宁夏打工了，可再怎么样他一个刚成年的孩子手里有五千块的余钱，梅秀琳还是半信半疑。
“他说他家这两年卤菜生意很好，宁夏那边的人很喜欢他们家的烤鸭。一天最多的时候能卖一两百只！他爸妈每个月都给他发工资的。”
余念认真解释，梅秀琳提着的心一点点落下来。
这时，病床上的余有量在看余念其他的转账记录，越看越不是滋味。抬头再看女儿像做错事的模样，呼吸又是一沉。
他的女儿，本该无忧无虑好好长大的女儿，为了自己的病向和他一样大多是未成年的孩子借钱……一笔一笔的凑，凑到了一万五。
余有量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提不上来。
“一共借一万五对吗？跟他们说声谢谢，但他们都还是小孩，这钱得先还给他们。我把钱转你支付宝。”
余有量说着打开转账页面，手却被余念突然拉住。
“俺爸，你别转我，这钱我和他们说了两年内慢慢还，我自己还！”
余念按住爸爸的手，发觉那双手又僵又凉，而且因为他们动作的拉扯，针头开始回血。
很快，红色的血就从针头处升了上去，并且越升越高。
余念的眼圈突然就红了，控制不住，她明明已经控制再控制不要在爸妈面前掉眼泪。
“俺爸，就算我现在把钱还他们，他们也不愿意收的……”
余念哽咽，但手上的力气却丝毫不减，终于把余有量那双手从他的手机转账页面上移开。
其实余念也感觉到了，爸爸现在很虚弱，那双手几乎没有任何力气，也没有任何生气，一双健康的手臂不会像爸爸的那样黄里泛着青，青里透着灰。
“有量，要么就听小念的……等咱们治好病再还。”
梅秀琳把余有量带着针头的手臂放好放平，极力让自己的声音轻松一点。
她的丈夫，她的女儿，外表都是温和懂礼，但骨子里都是犟脾气，一个比一个犟！
“我相信俺姐，我也要挣钱和俺姐一起还！”
余小觉因为知道姐姐会写小说，而且还挣到了三千元的稿费，对姐姐的能力没有丝毫怀疑。
他的姐姐，他要以此为榜样。
“我会钓鱼，上次在同学他爸旁边看了一会儿，叔叔让我试试，我一下子就钓出来一条大鲈鱼！差点没弄上来，还好叔叔帮忙拽上来了。”
余小觉说着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萌态百出。
顿时几人的脑海里就出现余小觉费着吃奶的力气和一条鲈鱼斗力气的场景。
“别下次让鲈鱼把你拽河里了！”
梅秀琳轻喝，脸色终于阴转晴。
余有量手臂上挂水的枕头的血也在这时乖巧的回归原位。
余念转头看到，爸爸的嘴角也向上牵了牵。
还好有小觉啊，他可爱又大智若愚的弟弟。
下午，姐弟俩照旧在外面的桌子上做作业，但只要有病人或者病人家属靠近那张桌子，他们就会自觉站起来让出位置。
“你们继续写，我不坐，乖孩子，我就是闷得发慌溜达溜达。”
是隔壁床的爷爷。
此刻他的老伴躺在病床上午睡，他独自轻手轻脚的走出了病房。
午饭后关于余有量一家的谈话，虽然拉着隔帘，他也听到了大概。
别人的家事，他们作为外人不便多嘴，还好病床与病床之间都有帘子，避免了各自的尴尬。
“喂，老陈！好久不见啊！我？好着呢！死不了！我今天找你有正经事，你先帮我查查你们学校高二学生里有没有一个叫余念的，剩余的余，念想的念。好像是你们学校的……”
老大爷特地溜达到长廊的最拐角，又怕被两个孩子听到，最后干脆到了楼梯间。
住院部每个楼层的楼梯口，就成了每个拨打和接听“秘密”电话的基地。
而安静做作业的余念并不知道，爸爸隔壁病床的老爷爷也是她人生的恩人之一。
“俺姐，我作业做好了。资料也查好了，我等下一块发你，你来整理。”
余小觉把作业本和书本合上之后，才把一旁梅秀琳的手机重新拿出来。
现在所有关于书写文字或者文字整理的工作，余小觉都很自觉的交给姐姐。他坚信，会写小说的姐姐一定很会整理这些信息。
“嗯，你先发给我，我做完这两题数学题就弄。
余念头也没抬，自然没发现弟弟眼底又闪现的光芒。
她专心的去解手上的那道数学题，那道题有点刁钻，余念清秀的眉毛蹙起，屏蔽了周遭的一切信息。
二十分钟后，余念才终于放下笔，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小觉，你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灰吗？”
余念抬头就发现一道炙热的视线。
弟弟的眼神可谓一片虔诚。
？？？
余念莫名其妙。
“俺姐，你快整理一下发群里。”
做完了数学题的脑子反应了一会，才明白小觉说的是什么。
“好……
怎么感觉小觉今天怪怪的。
小觉搜集的信息有些杂，余念把其中简介易懂的挑出来，又找到一些准备的资料出处，最终又在前后加入了自己的开场白和结束语，又怕语气生硬有道德绑架的嫌疑，来来回回润色的好几遍。
十分钟后，余念打开了家族微信群，深呼吸后点击了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