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凉亭内,霍杰正枯坐在那里。
向来骄傲如孔雀的人,此刻却把背深深地弯了下去,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林晚原本是想要来医院看望老爷子的,只是她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最后竞在凉亭内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犹豫半刻,走了过去。
霍杰低着头,自然看不见她的脸,只是他听到了逐渐清晰的脚步声,知道有人过来了。
他不愿让别人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便一直低起头,希望那人能够识趣的离开。
只是他等了又等,脖子都酸了,那人却还是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他有些急了,一脸不耐烦的抬起头来,却看见一张笑脸盈盈的脸。
“怎么,霍小少爷这是哭了啊?”
霍杰不愿意被她看笑话,站起身就要离开,走了几步,却没听她叫住他,又怒气冲冲的走回来。
“林晚,你来干什么,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林晚在长椅上坐下,一脸坦荡,“是啊。”
霍杰顿时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手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林晚倒是一脸自然的把他的话接了过去,“我这个坏女人?”
霍杰没想到她猜到了自己想说的话,心中顿时又是一阵挫败。
他知道,她其实不是。
他医治爷爷和大哥,她是个合格的医生,也是个好人。
可是看着她这样笑着看向他,他就高兴不起来。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开口。
“你来干什么?”
林晚看着他这像是霜打了茄子一般的萎靡模样,站起身来。
“我来看你啊,难得看到你这么狼狈,我怎么能错过呢?”
霍杰气的脸颊通红,“林晚,你太过分了!”
林晚看着他终于有了几丝人气,笑容收了起来。
“说说吧,出什么事了?”
霍杰不愿意说,他觉得太丢脸了。
只是林晚有她自己的杀手锏。
“你不肯告诉我,不会是想着等我离开了,一个人偷偷哭鼻子吧?”
霍杰顿时怒不可遏,“我才不会,我才不会哭!”
林晚一脸淡定的点头,“那就说说吧。”
霍杰看得出,她似乎是有心开解他的,好像并没有带着嘲笑他的心思。
他试探着打量了她一会儿,内心纠结着。
林晚见他迟迟不开口,作势要往外走。
“不说我就走了,你自己躲起来哭吧。”
“你……你等等!”
他最终叫住了她,然后把这一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林晚除了起初听到他身世之时面露错愕,后面都非常淡定。
霍杰觉得她的反应和他预想中的不一样,又羞又恼。
“你怎么这么淡定,你是不是……”
林晚看着他,“是什么,是想等你走了再偷偷笑话你?”
霍杰又被猜到了心思,头低下来,不肯发一言。
林晚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的开口,“霍杰,你今年几岁了?”
男人声音很低很颓靡,“二十四。”
林晚笑了,“和我一样,我都已经经历过一场生死当妈妈了,你怎么还在为了这些身外之事痛苦纠结要死要活?”
霍杰想说自己没有要死要活,只是看着她这般豁达的模样,又忍不住问。
“你说这些都是身外之事?”
“自然是,人除了生死都是身外之事。而且这件事是你母亲和你小叔的错,和你无关,你这样痛苦,除了折磨自己,毫无用处。”
霍杰顿时陷入迷茫,“可是,可是父亲也怪我……”
他喊了那么多年的父亲,尽管敬他怕他,他却是爱他的。
林晚看着他这般痛苦的样子,示意他坐下来。
“你父亲不是怪你,他只是无法接受自己被戴了那么多年的绿帽子,你是男人你应该清楚,那是怎样的屈辱。在这件事情上,他是受害者,你也是,但是他受到的伤害比你多的多,他可以恨,可以怨,甚至可以歇斯底里,这都是正常的。而你,你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决定不了自己的父母,但是爷爷还是你爷爷,不是吗?”
“爷爷……”
想到刚刚又被自己气到晕厥的老人,他歉疚极了,只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没办法赎罪了。
他眼中甚至露出几分忐忑,“我刚刚……我刚刚去质问爷爷,我把他气倒了,我不敢,我不敢再回去……”
林晚听着他想要退缩的话语,却是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一点胸襟都没有?爷爷那么宠你,若是他的晕倒真是你气的,他骂你两句怎么了?你逃避有什么用,你逃避了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霍杰被她训了一顿,却毫无脾气,眼看着她要拉着自己往外走,却还是有些慌张。
“我……大哥也生我的气了,他肯定也不想见到我的。”
林晚脸色沉下来,“霍杰,你莫非要一直当个胆小鬼吗?”
霍杰沉默下来,再抬起头时,他眼中的忐忑和慌张消失了。
“好,我跟你去。”
他们刚走出去,就碰上了一脸焦急的苏安,一见到他们,他就飞快的跑了过来。
“小少爷,总算是找到你了,霍总都快要急死了!”
说完,他就给霍霆骁发了个消息,告诉他人已经找到了。
霍杰没想到霍霆骁会这么担心自己,心里顿时既感动又愧疚。
他一路上不说话,跟着他们一路往前走,直到再次来到老爷子的病房外。
霍霆骁此刻已经等在了外面,看见他们的那一刻,脸色的神色似是松快了些。
林晚却还是看见了他眉心那散不去的担忧。
她知道他对老爷子的感情,一言不发跟着他们一同进去。
老爷子此刻还昏迷着,霍杰看着他那样虚弱的模样,忍不住呜咽起来,林晚气的踹了他一脚。
“闭嘴!”
霍杰看着她这么凶悍的样子,竟真的停止了哭泣。
林晚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便打算去找老爷子的主治医生问问他的具体情况。
刚走出去,便看见霍霆骁正一脸颓靡的靠墙而站。
林晚不由自主的走过去,男人似是听见了脚步声,缓缓转过头来。
那一刻,林晚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
她怔愣在原地,不知还该不该再进一步。
霍霆骁看见了她眼中的犹豫,大步朝她走过来,然后将她死死的抱入怀中。
他抱得实在太紧,林晚觉得肩膀都快要脱臼了,她伸手挣了挣,只见他放松了些力道,却仍是不肯松开她。
“让我抱一会儿,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