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突然把陆茗玥给难住了，她手里拿着矿泉水瓶，疑惑的看着秦时，不太明白是他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问题。
失去——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好像很遥远。
她不明白什么意思，仔细想，活了二十五年，唯一失去的恐怕就是青春跟过去的时间？
“我不知道。”
陆茗玥没有任何隐瞒，干脆利落的回答了秦时，大拇指忍不住的在矿泉水瓶口摩擦，看得出来，此时她有些焦虑不安。
“那你知道唐伊在失去父母，一落千丈，没有了人保护她以后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吗？”
秦时拿出一根烟，又问：“可以吗？”
陆茗玥抿着薄唇，艰难的点点头。
橘色的火苗像是最后的希望一闪而过，随后烟草口冒出红色的零星的光芒，白色的烟雾从秦时薄唇中缓缓吐出，眉眼之间的表情变得有些缥缈。
失去父母，大概会痛不欲生吧？
一落千丈，应该就是绝望？
可话说回来了，从来没体会到绝望的处境，陆茗玥又开始犯难了，什么是绝望，什么是一无所有。
她也没体会过在最基层生活，每天为了钱发愁，吃不饱，穿不好的感觉。
“我不知道。”
陆茗玥的回答没让秦时失望，这是正常的。
一连两个问题，陆茗玥都不知道，唐伊在还是唐大小姐的时候，陆茗玥完全可以不掩饰自己的本色出演。
可是等剧情翻篇，等到了她家破人亡的时候怎么办法？继续成为娱乐圈的黑洞？
“我想一下，我现在还不懂，给我点时间。”陆茗玥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了一个长方形扁扁的盒子，急躁的心情慢慢的缓解下来。
房间里飘着淡淡的尼古丁味道，陆茗玥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跟秦时之间的距离。
秦时点点头，没再继续逼问，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陆茗玥想要好好演戏，就必须要成长。
要不她就干脆还是走老路子，带资进组，演个不重要的角色，没人会在乎。
其实陆茗玥根本就不适合娱乐圈，这里的水就好比深海，不知几万里，她要是不收敛锋芒，一定会吃亏的。
“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陆茗玥松了口气，把烟灰缸从沙发下面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自己点了根烟，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似乎在考虑自己应该怎么能体验一下唐亦后期那种艰苦的感觉。
先不管能不能体验到什么叫做失去的感觉，至少她要明白苦是什么意思。
花莘看着秦时出来，拿着房卡刷开了房门。
陆茗玥吓了一跳，急忙灭烟，还以为是秦时又回来了。
花莘进来就看见陆茗玥慌里慌张把烟灰缸塞进沙发里。
“陆姐，您干嘛呢？”
“你吓死我了！”陆茗玥听到花莘的声音，长呼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我还以是秦时回来了。”
“您少抽烟吧，杨姐说了，让我监督您，不能让你抽烟，所以……”
花莘的话没说完，陆茗玥追问：“所以什么？”
“所以我帮您把烟先收起来了啊！”花莘一把拿起桌子上的烟跟打火机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你……？”陆茗玥没想到花莘竟然还有这么大胆的动作。
外面又不是没有便利店，她拿走了一盒烟，她也还能在买啊。
“对了，我问你个事情，附近有没有招聘洗碗工的，或者传菜员？”陆茗玥想了想，实践才是最好的真理，纸上谈兵都没什么意思。
“啊？”花莘愣了一下，“有啊，好多饭馆都需要人啊，陆姐，您问这个干什么？”
“就小时工，有没有，有今天带我过去看一下。”陆茗玥起身有些跃跃欲试。
她还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情，洗碗，似乎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花莘听着陆茗玥兴奋的语气，差点腿一软给人跪下，看着她身上穿着的一件衣服，五位数，以及手腕上，脖子上，耳钉戒指这些装饰，加起来就要七位数了，去洗碗干什么？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宝格又没破产。
“陆姐，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洗碗工一个小时才十五块，你干一晚上可能还不够您吃顿饭的十分之一！”
陆茗玥一听，正是她想要的啊。
体验生活，不融入，怎么体验，大手一挥，“从今天开始，除了盒饭，不能加餐，我们手里的钱都不能用，就当做没有钱，自力更生，赚钱花，快带我去找一份洗碗工的工作，要那种特别小的店，最好没人认识我。”
花莘看到一旁的剧本，突然像是明白什么了，陆姐这是要下定决定彻底把唐伊这个角色演好啊。
跟了她一年了，难得有这么上进的时候，她明白了。
陆茗玥把身上的首饰全都摘了下来，换了身黑衣服，卸了妆，没涂口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一点。
可是她身上的衣服实在因为价格的原因，不管从那个角度来看，都是感觉不出来一丝贫穷。
花莘觉得这样不行，“陆姐，要不您穿我的衣服吧。”
陆敏玥侧头从头到尾大量了一眼花莘，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几十块钱的，看起来好像不错的样的。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花莘的衣服，陆茗玥看起来还真的有几分落魄的意味了。
两人抹黑偷偷离开了酒店，影城的夜晚依旧是灯火通明，好像是一座不夜城屹立在淄城区。
“咱们去哪里？”陆茗玥看着花莘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拍了拍后面的座椅，愣了住了，“干嘛？”
花莘一脸理所当然，“不是要去找活吗？咱们现在有没有钱，打车什么的太奢侈了，就先骑共享单车吧。”
陆茗玥摸着口袋里的手机跟银行卡身份证，里面沉甸甸的都是钱，花莘这么说她没有钱，好吗？
“陆姐您快点！”花莘已经骑上了车子，示意陆茗玥快点上车。
陆茗玥看着共享单车，微微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坐了上去。
“陆姐，我高中的时候就在这里上的学，勤学检工，我学校后门的小餐馆我机会都干过，这个我熟，你放心，一定给你安排明白了。”
陆茗玥扶着花莘的腰，把手插进她羽绒服的口袋，凌冽的风像是一把钝刀，无情的在她脸上反复刮擦。
“怎么这么冷啊！你就不能骑慢一点？”陆茗玥咆哮，一开口一股冷风灌进了肚子里，她瞬间就把嘴闭上了，终于知道为什么骑车要带口罩的原因了。
花莘怕陆茗玥听不清楚，大喊：“陆姐，您不知道，晚上就是很冷，不管我骑慢，还是骑快，都是一个样的！前面在过一个路口就到了。”
陆茗玥泄气了，不想说话，感觉自己今晚做了一个人生中最大的错误决定。
原本空旷的路段变得拥挤起来，人声鼎沸的声音逐渐变大。
眼前出现了一条很长很长的巷口，里面灯火通明，路边有很多小吃摊，还有很多小店铺，一条小吃街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陆姐，这里前面是淄矿学院，后面是十中，晚上这里会有很多人来吃饭的。”
花莘把车速放慢，让陆茗玥看看真正的小吃街，这里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几块钱，夜晚的路边摊不干净，地面上都是油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的食物的味道。
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也有中年人买醉的穷鬼，吃着烧烤，喝着啤酒，坐在小板凳上，吆五喝六。
总之，这样的场景是陆茗玥从来没有见过的，她生活在云端高出，见到的都是纸醉金迷。金碧辉煌的生活，哪里想到竟然社会基层会有这样的场景。
“这……些真的不是地沟油吗？”陆茗玥皱眉看着黑黄油锅里扎的鸡翅，胃里忍不住的翻腾，要是刚吃了饭，这会她真的能吐出来了。
花莘把车子放在p点，从口袋里拿出口袋给陆茗玥带上，阻隔了一部分人的视线，也阻隔了难闻的油烟味。
“陆姐，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周围还有学生穿着校服，站在了一旁的树下吃着手里刚出锅的炸串。
“陆姐，前面有几家饭馆招聘洗碗工，前几天我弟弟刚去。”花莘带着她朝着里面走了十几米。
最后停留在了一家叫做强子炒菜的前，里面的不大，也就五六十个平方，放着五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门口的玻璃上全都是朦胧的热气，最后变成水珠缓缓下落。
花莘推开门，带着陆茗玥进去，老板正在炒菜，抬头看了一眼，看见是花莘，笑道：“你弟弟今天没来啊，说什么要什么辅导班。”
“我知道，这小子肯定是去网吧了，强哥，你这里不是还缺人，我有个朋友，她……”花莘犹豫了会，不知道给陆茗玥安排个什么身份。
“破产……”
陆茗玥小声的提醒。
“她工作室破产了，想要暂时找个小时工。”花莘继续说道。
陆茗玥打量炒菜的强哥，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厨房的温度很热，额间汗水大颗冒出，单手端着铁锅，手臂上的肌肉鼓起来，肤色有些黑，寸头，剑眉鹰眼，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正直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