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一接通,就是孔大小姐特有拉长音调的称呼:“韵韵!你可算回我电话了!”
李韵韵一听到她声音元气满满,提着的心先放下一半,又忍不住笑,又为自己添了一杯新鲜的白毫银针,端着茶杯坐到一旁的沙发座:“不好意思。中午接到一封某人的解约协议,一个高兴喝大了,睡到刚刚才醒。”
孔月旋的声音顿时提高一个八度:“唐清和签没签字?!”
李韵韵忍不住笑:“我们唐总拿到协议第一时间就签字了。若不是我事先看过条款,就他那个架势,真怕他被坑。”
孔月旋也笑得直哼哼:“怎么,上面的赔偿条款,Yolanda看了也满意?”她倒一点不介意李韵韵话里有调侃孔望山的意思。
李韵韵捕捉到孔大小姐话里的一丝得意,不禁了然:“是你还是禇阿姨的手笔?”禇氏在B城也算是老姓,近些年的许多新贵或许不知,但在这个圈子混得久了,也便知道不敢轻易小瞧禇氏一门。像如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藤野影业,不也是靠着禇氏才逐渐兴起的?有时候站在前头的那个人是谁往往不要紧,内行人更关注的是真正的掌舵人。
孔月旋道:“是我和我妈商量过后,让我大表哥押着公司法务出具的。否则就以我爸的抠门德性,哪里舍得!”
李韵韵叹口气:“你张口就说想要到星辉来发展,禇阿姨也知道?”
孔月旋似乎很有谈性,刚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又生生憋住,改口道:“韵韵,你今晚没事的话,来我这儿吃饭吧!”她说话的语调又轻又快,显然心情极好,“就来我的小窝,我让人做几个好菜,咱们今晚好好聊聊!”
李韵韵在心底叹口气,知道今天这一晚上是要活生生搭进去给这对冤家了。她说:“我今晚有个要紧的饭局,不过应该很快完事。你要是不介意,我晚上八点钟到你那边如何?”
孔月旋谈兴正盛,哪里会介意:“好,好!那我让人这就开始准备着,晚上八点,不见不散啊!待会我把地址发给你!”
李韵韵笑着回了句:“是我这边特殊情况,要到的迟了,恐怕今晚不仅要在你那边吃饭,还要再加顿宵夜。”
孔月旋听得格外高兴:“这还用说!只要你今晚来,我可不打算轻易放你走了!跟你们家唐大boss打声招呼,今晚就住我这边了!”
李韵韵心说:本来不想打招呼也不行了,就这一对,一个两个地前后脚请自己吃饭,可这两位宴请的饭,哪里是那么容易吃的啊!
果然,几分钟后,唐清和接通电话,听明白事情曲折,便先埋怨了她一句:“我早就说过,他们两个的事,你不要过问。”
李韵韵难得叹了口气:“在《盛唐》剧组时,孔月旋是如何照顾我的,你不是不知道,后来他们两个在《盛唐》的庆功宴上闹掰,你不让我插手,我也听你的了。可这两个分分合合,后来我和你……”说到自己的事,李韵韵难得打了个结巴,又接过去说:“反正我和你能有现在,人家孔大小姐也是帮忙出力了的。若是单看唐清言的面子,老实说,就是你求我,我还不乐意管。”
唐清和原本并不乐意,可听到一半李韵韵结巴,也难得来了兴致,凑趣问:“哦?这话怎么说的?Euan平时得罪过你?”
李韵韵朝天翻个白眼:“大概是我不经意间得罪过他吧。”说完这句,她突然有了灵感:“反正自从他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后,看我的时候就从没过好眼色。”
唐清和那端沉默片刻,说:“是我这段疏忽了。”他也是忙得昏天暗地,能提前把李韵韵追回来已经要念阿弥陀佛,唐清言本人也被他支使地遍地跑,哪里还顾得上看自己这位堂弟对李韵韵是何脸色。可若唐清言表现得稍微明显一点,不用李韵韵多说,他肯定是第一个直接过问的。
李韵韵抿了一口茶,起身去端茶壶,往里面续了些热水,一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重点是,我和孔月旋怎么说也算有些交情,说实在话,我喜欢她这种性格的人;Euan呢,又是你的嫡亲堂弟,他们两个前后脚地请我吃饭,肯定不会单纯为了公事,那么这件事,跟肯定跟他们彼此双方都有关。既然都求到了我头上,我索性就做一回好人,认真负责一把管到底算了。”
唐清和在那端道:“Euan若是说话不中听,你也不用忍,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他现在已经将李韵韵的脾性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在人前,李韵韵是极重规矩的,是以从前两个人不熟悉时,无论唐清和说了多重的话,她都不会展露真实的情绪和想法,而是依照规矩和常理来做出适当的反应。可若是一件事触及了她的底线,或者把她逼进绝境,她狠话照说,狠事照做,可见她不是没有这份心机和手腕,只是平时不想不愿用这般面貌去为人处事罢了。
如今在星辉,唐清言已经撤手,唐清和自己又有意拉拔,李韵韵已成隐形大管家。公司上下普通员工或艺人或许摸不清,但凡骨灰级元老或者手握实权的机要人员都已明白,往后公司大小事宜,只要这位Yolanda肯点头,那么唐总那里通过的机会就已上升至七八分。因此,唐清和心中有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李韵韵再不用去多做隐忍伪装,在她自己家里呢,唐清和这些日子也已摸清,这位姑娘也颇有说一不二的脾气。内外都不受罪,现在更犯不着为了Euan这段乱七八糟的恋情吃瘪。
唐清和这样说,李韵韵心里自然乐开了花,她早不耐烦唐清言此前对着她阴阳怪气那副调调,如今有了唐大boss手赠利剑,她心里又早想好了计策,今天这顿晚饭是定然不会吃亏了。
唐清和嘱咐了几句,言语间听着李韵韵那边手下动作不停,略一分辨便知道她在忙些什么,便说:“前两天从老宅顺来的南路银针,喝着还顺口?”
李韵韵忙点头:“嗯,很好喝。我在泡第二壶了。”说到这,她自己突然顿住,片刻后,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双手,随后又抬起头环顾四周。
“怎么了?”唐清和也觉察了她突如其来的沉默。
李韵韵忙道:“没什么。”她有些慌乱地放下茶壶,匆匆忙交待了句:“我今晚可能要和孔小姐聊到很晚,若是太晚,就宿在她那边了。你晚上忙完,早点休息。”
唐清和被莫名其妙挂了电话,不禁眸色微黯,他细细回想李韵韵突然沉默前的一举一动,不多时,唇角绽出一抹了然的笑。放下手机,自去忙手头的事了。
另一边的李韵韵则没这么好的心境。挂断电话,她难得有点傻乎乎地望着自己空落落的两手,她刚刚究竟都干了什么?她居然像在自己家一样,又惬意又自来熟地泡茶、喝茶、还在唐清和会客的皮具沙发上坐了半天?然后跟唐清和闲话家常,聊得还是她自己的好闺蜜和唐清和的嫡亲堂弟之间的纠结恋情?
李韵韵再也顾不得品什么茶了,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包,几乎落荒而逃般跑出了唐清和的办公室,临出门前甚至险些崴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