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已然天光大亮。唐清和却没像前一日那样提早离开。李韵韵趴在枕头上眯着眼醒了会儿神,睁开眼发现唐清和穿着整齐,站在她卧室的窗边,目光投向窗外的更远方,不知想什么正恁出神。他的侧颜轮廓清晰又好看,似这样站在那,身旁悬着扎成一束的米色窗纱,如同中世纪欧洲油画中的贵族男子,俊美隽雅,让人禁不住屏息驻足。
李韵韵拥着棉被坐起来,揉了揉眼,忍不住唤了声他的名字:“唐清和。”
她的声音很轻,然而唐清和就在她出声的第一时间转过脸,目光触及到她脸庞的第一秒便变得温软。他走到床边,伸手帮她将被子掩到脖颈:“我吵到你了?”
李韵韵习惯了一睁眼就先看向床头柜上的闹钟,因此早已知道时间早晚,摇摇头道:“都快中午了,你应该早点叫醒我。”
唐清和帮她掩着被子的手顿了顿,过了片刻才说:“韵韵,这几天我可能没有办法每天陪你……”
“唐老在哪家医院疗养,方便的话,我想今天去探望他。”
唐清和没想到李韵韵截断他的话,提出这样的要求,看着她的目光不禁沉了沉:“你父亲跟你说了?”
李韵韵看清楚他的眼神,藏在被子里的手指攥紧床单:“嗯。”
唐清和看着她,目光中的神色虽然称不上愉快,但却非常坚定:“韵韵,大致的情况你也听说了,唐氏现在状况确实不大好。我和Euan此前敷衍孔家,也无非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牵一发动全身。昨天星辉已和藤野正式宣布合作破裂,接下来会有一段日子比较难熬,但你相信我,以后的星辉只会更好……”他顿了顿,语气里颇有未尽之意。他望着李韵韵的面孔,见她眼睛里并没有任何惊慌或嫌弃的意思,在心里悄悄加了一句:以后的唐氏,也会更好。
他会利用这个机会,将唐氏早已淤堵坏死的组织尽数挖掉,虽然免不了要大动干戈,总好过这样一日熬一日地整个坏死下去。可他需要时间,需要时机,在最好的时机到来之前,星辉不能有一日停止运转,而他也需要等待和忍耐。
都说忍是心头一把刀。在Q市看到走廊里李韵韵望着云乔的眼神时,他只觉得非常不舒服,可在KING酒吧的套房里看到李韵韵狼狈转身的背影,却会让他真的感觉到疼。
知道李韵韵比想象中地还要在乎他,原来是这么让他心疼,也这么让人欲罢不能。
爱情是个坏东西,它让人笑,也让人难过,让人疼,却让人甘之如饴。
单纯的甜只会轻易让人腻歪,又苦又甜的滋味才让人上瘾。
唐清和抚了抚眼前女人的脸颊,指尖触到她的发丝,微微停顿,然后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前,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韵韵,为了我,把头发留长吧。”
话说出来,两个人都愣了愣。
李韵韵看到他眼神里的凝结,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不悦,不禁浅浅笑了笑:“好啊。”
上一次留长发,还是上高中时的事。那时班上爱美的女孩子都喜欢梳长发,去美发店做离子烫,让一头长发又直又顺。学校有规定不让在上学期间披散头发,大家就都把长发扎起来,又黑又亮又柔顺的马尾,是那时大多数女孩子都喜欢留的发型。李韵韵也不例外。她向来不缺零花钱,在同学的撺掇下就一起去做了离子烫,刚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发现每天梳头时会方便许多,头发又顺又滑,也就喜欢上了这个发型。
留短发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是了,高三那年暑假发生了许多事,李毅松和苏女士离婚了,她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云乔有了心爱的女友。人只有到了一个境地才会发现,只要自己想,没有什么做不来的。
那个暑假,她学会了独立,学会了云淡风轻地对待人事,也学会去适应一夕剪掉的柔顺马尾。
这样利落干练的短发,一留就是八年。
如今有人抚着她的脸颊,轻声要她留长头发,是什么难事呢?李韵韵见过比这为难一百倍的要求,多少年来也未曾皱过几次眉头,更何况对方是她真心喜欢的人。
李韵韵这样轻易地答允下来,反倒让唐清和少了几许不自在,当时话说出来,他就觉出不妥。他向来自我标榜最愿意尊重女性意愿,对李韵韵也极尽所能地温柔对待,却没料想到自己也有要求女朋友为自己做这样做那样的一天。
他为自己这样“独断”的要求感到不安,却没想到李韵韵这样轻松愉快地答应下来。
他微微弯起唇角,捏了捏李韵韵的脸:“起床吧,带你去吃饭。”
李韵韵裹着被子在床上慢吞吞地挪着,如同一只笨拙的蚕宝宝:“吃完饭去见唐老?”
唐清和微笑答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