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能不能不要?”宁裕局促不安地看着刚刚走进来的王医师,他认识这个医师,这是他在那五年中最常看到的一个人,看到他,宁裕觉得不安,他是不是又陷入了那个旋涡,如果是,蓝该怎么办?会离开他吗?
“宁裕,听话,王医师只是帮你检查一下,很简单的,听话,好不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陶朵蓝坐在宁裕身边,握住宁裕的手充满了坚定,有些事,是无法逃避的,所以,她必须坚强,宁裕才会坚强。
“可是……”
“没有可是!”
“你们已经怀疑了,是不是?可是我觉得我很好,没有任何问题,蓝,能不能不要?我会好好听话,我会好好吃饭,好好打针!”说着,宁裕就要站在来。
“宁裕,坐下,不许胡思乱想,我们都说好了,不是吗?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怀疑了?”陶朵蓝试着分散宁裕的注意力。
“昨天,那个人问的问题和五年前我进医院时问的问题一模一样。”宁裕瞥了一眼王医师,受惊地赶忙移开视线。
“傻瓜,宁裕,我们都是想帮你!宁裕,如果你痊愈了,我们就可以离开医院,然后一起上学,一起考大学,一起生活,好不好?”
久久地,宁裕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挣扎,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的蓝,“好。”
“这才乖!”陶朵蓝赏了宁裕一个响亮的颊吻,“乖乖的,要配合医生!”
“好。”宁裕对上王医生的目光,目光有些胆怯迟疑,却不再闪躲。
“宁裕,我想我不需要自我介绍了,我们认识很久了,你也是我印象最深的一个病人,相信我,我一定会帮助你的!”王医师露出温和抚慰的笑容。
宁裕迟疑了一下,配合地点了点头,绷着的身体放松,握住陶朵蓝手的力量也放松。
“好,宁裕是个很配合的病人,来,宁裕,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催眠室的光线,音量都太过舒适,尤其是旁边温温的气息一直存在,将宁裕的防备心降到了最低,宁裕全身心的放松半躺在躺椅上,眼睛合着,眉头微微拢起。
“宁裕,你一直往前走,往前走,旁边的光线很亮,你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前方的大门,你逐渐靠近大门,现在,你轻轻地推开大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宁裕没有立即回答,眉间的褶皱加深,然后,他轻轻地仿佛吐吸的声音响起,“我看到了海,一大片的海,看不到尽头,到处都是蓝色,就像是我的蓝那样温柔的颜色,我喜欢这里。”宁裕握住陶朵蓝的手收紧。
陶朵蓝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她很紧张,因为她不知道会听到什么。当王医师提出通过催眠了解宁裕过去两年的生活时,陶朵蓝是不同意的。她不想听到宁裕的那些孤单与痛苦,不想宁裕再次将那些不堪展开,她怕她会先受不了,可是,王医师坚持要了解,只有通过了解宁裕过去的生活,才能知道他现在真实的心理,所以,将牙咬得紧紧地,她陪宁裕来了。
“宁裕,你知道谁是陶朵蓝吗?”
“知道,她是我的蓝。”宁裕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恬静的像个安睡无忧的孩子,“那天,我在外公家后花园里的那棵香樟树下休息,有几个小孩子欺负我,蓝出现了,她当时的表情很凶,可是,像是一抹光亮照耀到了我,我才知道,我并没有被上帝遗弃,上帝派了蓝给我,只要有蓝,我什么都不要。”
“好,宁裕,很好,宁裕,还记得遇到蓝之前发生的事吗?你从医院离开,你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你还记得吗?”
“我去了哪里?”宁裕刚刚因为笑容而舒展的眉头又揪了起来,“我去了哪里?我见了谁?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宁裕的语气变得急促焦躁。
陶朵蓝的手想抚上宁裕的眉头,却被王医师阻止了。
“宁裕,安静下来,你看到满天的蓝色了吗?那是你的蓝啊!宁裕!”
“蓝,我的蓝……”渐渐地,宁裕的神色平静下来,“蓝,我的蓝,一直都在身边。”
“宁裕,你能仔细想一下吗?你的蓝也想知道,宁裕,看到了吗?”
“蓝,我的蓝……”宁裕的手握紧陶朵蓝的,热量徐徐地从陶朵蓝的身体传到他内,“我离开了医院,医生说我已经痊愈了,可是,妈妈的情况却很糟糕,我想去看妈妈,可是他们却不让,他们不让我去看妈妈……”
“宁裕,谁不让你去看妈妈?是谁?”
“是外公……不,不是外公,是表叔……是表叔……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表叔,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是他来接我出院的,我说我想看妈妈,他不让,我说我要见外公,他也不让,他带我到那个公寓里,什么都准备好了,什么都有……可是我不喜欢,我想回家,他不让,从那天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之后,每一个月都有一个自称是张律师到公寓来找我,拿来很多钱,都是现金,后来还有很多衣服,我一点都不喜欢,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不想吃饭,也睡不着,我想妈妈,好想见妈妈……”一滴滴眼泪从宁裕紧闭的眼睛中滑下来,点点地落到陶朵蓝的心上。
“尽管我没有流血,可是,我知道我快死了,我想见妈妈,爸爸已经走了,如果我不在了,妈妈该怎么办?所以,我就拿着那些钱去买东西吃,我不喜欢吃,但是,我把它们都吃光了,我想活下去,我想陪妈妈。”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律师带我去见妈妈,她在医院,很不好,妈妈好瘦,她也不认识我了,一直看着我叫爸爸的名字,张律师不让我留下来陪妈妈。以后……每过一段时间,他都带我去看妈妈,妈妈的情况越来越糟,香樟树开过两次花,妈妈说再也不要见我……从那以后,我每次吃东西都会吐,我一直在街道走着,走不动了就回公寓,我好想妈妈!如果没有了我,妈妈就什么都没有了,她一定很想见我,可是,我却什么都咽不下去了,我想,就这样吧……也许,以后再也不用看着妈妈哭泣却没有办法了,妈妈……我真地好想陪着妈妈……”
汩汩的眼泪在宁裕脸上蜿蜒成一条小河,陶朵蓝用力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不能打扰到宁裕。
“宁裕,告诉我,你想活下去吗?”
“我想。”没有任何犹豫的,“我想,我想永远和蓝在一起,蓝真的好漂亮,她很关心我,很喜欢我,对我好好,我也好喜欢她,我想永远和她在一起!”宁裕的语气忽然变得轻快,仿佛之前的阴霾都已经烟消云散,没留下一点痕迹。
“宁裕,好了,如果你睁开眼睛,会立即看到你的蓝!”王医师对陶朵蓝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立即,宁裕坐了起来,“蓝……蓝……蓝……”声音中充满了惊慌。
“宁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陶朵蓝伸手抱住宁裕,“宁裕,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你相信我吗?”
“蓝,我相信,我相信。”一种像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冲上了宁裕的头脑。
王医师把空间留给抱成一团的小情侣,推门出了催眠室,而仁爱的下任院长竟然亲自在门外等候。
“怎么样,王医师?”
“没事,没有我们想象中严重,宁裕能遇到朵蓝,真是他的幸运。你们可以放心了。宁裕对你们家朵蓝绝对是百分之百的真心,他在用他的生命抓紧朵蓝!”
“那就是没问题了?”
“只有一点点小问题,完全可以通过药物控制,只要有朵蓝在,我相信他会没事的!我要去开药方了,你可以进去看看!”王医师舒了一口气,他真怕两年前的事情重演。
“不用了,”莫远闻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向宝贝老婆交代了,“我还有个手术,要去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