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铃……”
急促的闹铃声在安静的卧室中划破,像催命似的响个不停。
陆凡猛的睁开眼睛,今天的眼睛和往日的不同,特别的精神,足足盯着天花板有5分钟。他关掉5:00的闹钟安静的穿上软底薄棉棕色拖鞋,走出卧室来到厨房。
陆凡有个习惯每当早晨起来就到厨房喝一杯温水,然后望向窗外发呆几分钟,脑子总是一片空白,思绪飘忽不定、天马行空,有的时候看到一辆车驶过,就猜测人家要干什么。
“上班、送学生、或者干见不得人的事……”
5点多天还没亮,窗外雾蒙蒙,寂静的街道只有两旁整齐划一泛黄的路灯显得特别扎眼,路上只有一辆白中带绿颜色的卫生清洁车在龟速中清扫路两旁的垃圾。让人说不出的伤感和落寞,今天陆凡看着这条路感觉阴风四起、浊浪滚滚不禁想起了黄泉路……
洗漱穿戴完毕,一双白底黑色网状的哥伦比亚运动鞋,一条窄腿深蓝色一看就是新的牛仔裤,上衣穿了一件和牛仔裤差不多颜色的牛仔衣,里面套着黄色中间带JEEP徽标卫衣,因为常年健身对自己的身材特别注重的缘故,看上去不像35岁的样子。沙发上放了一个耐克旅行背包,昨天晚上陆凡已经把最近几天需要的东西准备好。
今天对于陆凡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心情说不出来的沉重,从来没有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竟然发生了。
他背上背包头也不回走出房门,到了地下车库找到自己的帕杰罗V93,陆凡非常喜欢淘的这辆帕杰罗,经常对身边朋友说,“这辆车就像他的女人,除了他谁也不让摸”。车门处贴上了“黄石”的LOGO,因为他感觉真男人就应该开像牧马人、普拉多、猛禽这种硬派越野车。贴上“黄石”的LOGO,是因为他非常崇拜约翰·达顿,每当看到约翰·达顿的睿智、沉稳、果断的秉性就不能自拔。
可能这与他身上迟钝、轻浮、优柔的个性能形成云泥之别,总是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像剧中主人公一样有一个农场,农场不要太大,远离闹市区,自己能打理能自给自足的那种,里面喂的有牛、羊、鸡,种的有绿色蔬菜。每个周末要驾驶一辆老式福特皮卡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公路上去镇上买生活必需品,路程一定不能低于一个小时,因为陆凡太喜欢开车了,每天上班下班的路程总让他感觉开的不过瘾。
他幻想的农场里总是他自己一个人,还要有一匹马,一条老狗。
……
6点的公路上车辆不多,路两旁绿化带的银杏树在初春季节叶子是浅绿色的显得倔强挺拔,仿佛处女一样风姿楚楚。经过一个半小时车程,透过车窗外看到同龄的男男女女,不管胖的、瘦的、高的、矮的。陆凡的眼睛里都透露出羡慕、嫉妒的眼神,这和两天前自信、傲视的眼神大相径庭。
车辆驶进了河南省肿瘤医院地下停车场。陆凡没有立马下车,而是呼吸急促的望向窗外周围,感觉自己像进了一间黑漆漆的墓室一样,周围浊浪排空,呼吸困难。他拿出烟为自己点上,暗红燃烧的烟头随着深吸一口“嘶嘶”作响,随着一团灰色烟雾升起,隐隐露出一张英俊流着泪的脸,眼睛清澈中带有忧郁。
陆凡自持胆子非常小,实际确实也胆小,见了老鼠都害怕的那种。每次体检打针抽血都不敢看针头。但如果你和他相处过的众多女朋友口中询问陆凡是个怎样的人,她们肯定会骂臭流氓、不要脸、没良心之类的话……
烟头掐灭,晕沉沉感觉腿不受大脑控制怅然若失地上了电梯,25层淋巴瘤病区。
走进病房,走廊两侧满满的都是加床,屋顶非常低,感觉异常压抑。一个个病人面如死灰的或玩手机或喝水或吃饭,唯一的共同点是每个人胸口或手背上插了一根管子,看的人冷汗淋漓。病房中夹杂着屎、尿、饭、消毒水的混合气体,陆凡甚至闻到了胡辣汤的味道,呛的陆凡一股反胃的突兀征兆涌上喉结处。他急步走向医生办公室,寻找他的主治医生。
医生姓尹,一位40多岁的中年妇女,短头发刘海不长不短刚刚遮住眉毛,带着一副黑框的近视镜架在挺直的鼻梁处,陆凡每次看她的眼睛总是感觉雾蒙蒙看不清她的眼瞳,但是嘴唇陆凡观察的是最仔细,因为从这张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对陆凡来说犹如判决书一样令他神经大条。整张嘴像极了放平的弓箭,上嘴唇似弓面,下嘴唇似弓弦,棱角分明。
“你自己来了,没有陪护?”
“嗯,不想让家里人太操心,妈妈身体不好”
“你这个病需要化疗,但是不用太担心,昨天已经把病情给你讲的差不多了,你也有心里准备。不要有压力你这么年轻,能治好的,床铺已经准备好了,今天要扎管,跟着我走吧。”
因为单位体检检查出患有淋巴瘤的陆凡最近几天一直奔波在医院做各种检查,每天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忽急忽慢。感觉自己突然老了很多,心态像极了骑在共享单车上,不论你怎么扭把手,速度就是激情不起来,眼睁睁看着高中生骑捷安特超过你。
在得知自己得病前的晚上,陆凡和大学室友游子、老大在夜市摊位上喝酒,刚至4月,风还有点凉,身后的柳树枯枝上发出嫩芽,到了看白大腿的季节。桌上一盘油炸花生豆、凉拌黄瓜、三个羊蹄、一斤没有串成串的烤羊肉,一瓶空了的泸州老窖,几瓶散落的青岛牌啤酒。周围碰杯、抬杠、抱怨、骂声、点菜、呲牛逼的吵杂声中夹杂着羊肉串、啤酒、白酒、炒海盘、半人高垃圾桶里发酵出来的混合气味,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头顶,犹如盛油炸花生米盘子大小,但是没有小时候经常看到的星星,一副热闹市井象。
游子有一头屎黄的稀疏自来卷头发,眼睛小的一笑就是一条缝,小鼻子小嘴的,一副娘娘腔加猥琐的模样,游子和陆凡小时候生活环境差不多,甚至还不如陆凡,陆凡虽然生活在离异家庭,但好歹老妈一直陪着,天天对陆凡灌输着如何才能走上康庄大道至理名言。陆凡的老妈是他的偶像,某县城某某局局长,陆凡毕业以后按部就班的进了市里面的某某局混日子,工作十年间老妈趁退休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替陆凡跑了个科级干部。估计受老妈的影响上学到现在陆凡的择“炮”标准,也倾向于比较早熟的女孩。
上高中逃课不幸被局长司机看到,当天晚上就被罚跪到老妈面前,老妈两眼泛光透漏出狠铁不成刚的杀机,陆凡感觉到窗外的大黄狗都夹起了尾巴。
老妈:“我100多人都管了,还管补住你个小兔崽子了,给我跪好。也就是你一个了,如果我有两三个儿子,早把你废了。”
吓得陆凡脑子嗖的一下想起历史课慈禧废光绪的章节,以至于陆凡以后每次见了笑里藏刀的司机,总感觉他孱弱丑陋像极了李莲英,给陆凡让烟他死活都不敢接。每次逃课职业病似的见了路上黑色帕萨特就全身一哆嗦,第一反映就是看车牌照。时常感叹县城太小,熟人太多。
不过,这些以后都得算作美好的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