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光刚过了地平线,鸡打了响亮一声鸣,一家简陋的客栈里头渐渐有了动静,小二利索地将抹布甩在肩头,卷起衣袖走出来开始拾掇。
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传来,小二抬起头,一抹白衣先入了眼,穷乡僻囊难得来一位如此清俊的公子,愣神一会儿忙不迭上前招呼:“公子,打尖还是住店?”
红木组成的板凳经过多年的磋磨,人一坐下来便发出晃动的声音,即使习以为常的小二在此刻也不禁有些公脸,眼偷瞧那公子,身形依旧稳坐如山。
“一杯清茶就好。”
小二听后忙去里头热茶。
这会儿功夫客栈又来了三人,一男一女外带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卓安随意看了眼便移开目光。
“小二,把最好的菜盛上来。”男子的粗嗓门响彻整间客栈。
小二拉开帘子往外探头,见男子浑身带着煞气,匆匆应了声好。
男子转身看到坐在那里安定的人,目光不禁上下打量几番,观察中掺杂着几分不怀好意,直到女子唤了声,这才收回目光,在隔壁位子上落座。
虽然畏惧于不好惹的男子,但小二还是先把清茶端好,这才去准备饭菜。
桌上的清茶上面冒着热气,卓安轻轻抿了一小口便放下不再饮用,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这次的货真不错。”
“……我听说那里的孩子长得都这么水灵灵。”
“这次真是好运气”
挨着女子坐的孩子始终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这对男女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讨论,无非是看这里人烟稀疏,唯一在场的卓安被他们自动忽略了,因为实在想不出弱不禁风的他还能有何作为。
“你看那个公子长得不赖,穿戴也讲究。”
“是啊,等下有机会的话……”
那孩子听到后也终于抬起头,看向卓安的方向,却正好和他对上视线,卓安在他眼里看到怯懦与不安,手指不断绞着衣角,那是焦虑。
此时小二端着饭菜正要从旁边经过,卓安不着痕迹地伸出一条腿,小二一下重心不稳,手里的饭菜也全都倾泻而出,好巧不巧全都倒扣在那男子身上。
“烫烫烫!”
菜里有热汤,男子外露的肌肤被烫的通红,仿佛要褪下一层皮。
惊叫过后女子立马缓过神,上前帮忙。
小二一看闯了祸,立马弯腰道歉:“对不起客官,我一不小心绊了一下,真不是故意的。”
很明显男子不会听他辩解,恶狠狠地盯向他,抬起拳头就要挥下,半空就被人稳稳截住。
“他确实被绊了下,因为那个绊他的人就是我。”卓安像捏一根竹子般轻松,不过很快甩了出去。
男子有些不相信自己这样魁梧的身子竟被人随意拿捏,顿时羞怒不已:“你是不是有病,找打是不是?”
没有吃到教训的他再次挥拳,卓安身微微一侧躲了过去,抬起脚将男子揣到墙角下,半天爬不起来,桌椅有些凌乱,好在没有破损。
“哎呦冤家,你怎么样?”女子不知是愤怒还是害怕,搀扶男子的手臂上的手双眼可见般颤抖:“你怎么还打人呢,报官!我要报官!”
“且不说官府离这儿百八十里地,就算离得近,你敢报官吗?”卓安直挺挺的目光仿佛要把女子心中那点腌臜见光,女子的喉咙被扼住般半晌无声。
男子不耐烦地推开她:“滚一边去,碍事的东西!”
接着狠狠往地上啐了口,随手捞起边上的木凳:“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还。”
“公子小心!”小二惊惧不已,下意识上前准备用自己矮小的身躯帮卓安抵挡,瞬息之间又被推了回去。
只见卓安已经把人撂到在地,木凳稳稳当当置在一边,不顾男子的挣扎,轻飘飘对身后的小二提醒了句:“勇于护人是件好事,但要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小二的脸烧得火燎火燎的,虽然他脑子并不聪慧,但还是能听出这话里大多是善意。
男子似乎开始意识到自己碰上刺头了,语气带着丝丝讨好:“想来公子也不是故意绊倒小二的,一点小事何必大动干戈呢,不如咱们大事化小可好?”
“不。”卓安这一笑如三月桃花,迷了众人的眼,寒凉的语气却硬生生把人勾回现实:“我就是故意的。”
“咦?小孩,你怎么不趁机跑了?”卓安看到那孩子蹲在桌下,呆呆地看完刚才的闹剧。
男子打了个激灵,梗着脖子道:“跑啥跑啊,我小孩儿丢了找谁说理去。”
“不是的,我不是他小孩儿。”孩子呲溜钻出来跑到卓安脚边指控道:“我偷偷跑出来玩的时候就被你们给抓走了。”
“你个死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女子把市井泼妇的一面发挥到淋漓尽致,涕泗横流就要扑过来,幸好卓安带着孩子转了个弯避开。
女子也不在意,拍着大腿抹泪:“就因为娘不给你买你喜欢的吃食你就不认娘了吗?你爹都被人打成什么样了你也不心疼心疼,尽干这些糊涂事。”
小孩往卓安身后躲了躲:“我向山神大人起誓,这两个人是拍花子的,哥哥你别信他们。”
卓安摸了摸他的头已作抚慰:“你们也听见了,所以我要把你们送去官府。”
女子哭声一止,跟男子对了对眼,心道不妙,又见卓安只控制住男子一人,心中不由升起独自逃脱的想法。
卓安趁其不备直接先出手劈晕了两人,将其叠在一块,对小孩说道:“闭上眼。”
小孩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还是听话照做。
接着卓安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轻车熟路挑断这对男女的手脚筋,他们生生被疼醒,惨叫不已。
如此血腥的一幕看的小二眼皮直跳,撑着胆子询问:“公子,可是做过了些?”
卓安把匕首擦干净收进鞘里:“眉中带煞,面泛黑云,手里沾满血腥,这点教训不为过。”
小二倒吸口凉气,不再多语。
“有时间等下就去报官,没时间就随便找处地扔了便是。”交代后面的事宜,卓安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小孩身上:“你是要我送你回去还是你自己回去?”
小孩睁开眼,卓安挺拔的身躯刚好遮住他的视线,让他看不到后面的情况,但从刚才的惨叫来看,应该是不太好:“我想请哥哥帮忙把我送回去,可以吗?”
“自然。”卓安放下一锭银子,牵起小孩的手往外走去。
小二还沉浸在刚才的事中,还未意识到钱给多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珠珠,爹爹说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说要对我如珠如宝的疼爱,故唤此名。”
“家在何处?”
“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了。”珠珠的手臂高高举起,并指着前面:“村里很少来外人,不过哥哥是我的恩人,家中定会好好款待。”
珠珠对卓安的感官似乎很好,一扫刚才的沉闷,话匣子打开:“过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祭祀,村中会很热闹,我希望哥哥能够留下来一同观摩。”
如这般乖巧,卓安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看看再说。”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才走到小孩口中的村庄,有好几个人在到处走动,似乎是在寻人,果真,当看到卓安和珠珠两人时,一群人默契地围了上来。
“这不是卫家那小娃儿吗?快,快通知卫大娘他家娃找着了。”
有几个人注意到身旁的卓安,觑着眼细细打量,满眼防备之意:“这位是谁?”
珠珠立即抓住卓安腿侧的手,解释道:“这位是我的恩人,等见了我爹娘,自会详细说明。”
一听说是恩人,众人的防备消散了许多。
很快珠珠爹娘就出现了,卫父二话没说上前拍了下珠珠的屁股:“谁家娃都没你皮,大家找了你半天你跑去哪耍了!”
力道不重,但珠珠还是捂了捂屁股:“我跑到村外去玩,差点被拍花子拐了去,幸好这位哥哥救了我,不然爹爹你就见不到你卿卿儿子了呀。”
说完故作抹泪,卫父一听就傻了,卫母直接把珠珠抱进怀里检查:“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孩儿他爹也真是的,训就训,动什么手脚。”
两人在一旁扮演母子情深,卫父有些尴尬愧疚地揣了揣手,看向卓安,见人眉清目秀,目光澄澈,正气外露,不是一般宵小之辈,加上又是珠珠的恩人,不由心生好感,弯腰行了一礼:“感谢公子救我家孩儿。”
“举手之劳。”卓安同样拱手回礼。
动作姿态不矜不伐,谦逊有礼,卫父不由感叹我儿遇上贵人了。
“公子若不嫌弃,可愿在我家做几天客?算是报答公子的恩情。”
卫父这句话在场的人基本没有任何异议,大抵是卫家的恩人,不好驳了情面。
“如此便叨扰了。”卓安并未推脱,爽快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