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村里私塾的刘夫子走了,你知道咱们这附近哪里还有私塾不?
不用私塾也成,你知道哪位秀才举人德高望重的,愿意收学生的不?”
沐安安卖春联逛过这十里八村,她是没有发现哪里还有私塾的。
这会子她没个主意,能找人讨主意的也只有刘大郎。
学医下课的休息时间后沐安安就将这事同刘大郎说了。
刘大郎道:
“安安你知道咱们这个地方读书人少之又少,能考中秀才举人的也是极少的。”
沐安安叹气。
确实!!
就拿她所在的沐家村来说吧,能有秀才功名的都没有。
童生功名的人确实有几个,但这些人教刚启蒙的孩子,教她三哥确实不够本事了。
这要是有条件,能得到有名望的大儒就好了。
不过这些人极少出现在民间的,他们不是在自家族学教育家族子弟就是在官学,或是在朝为官。
想要给她三哥找来,沐安安不行啊!
沐安安又叹气!
上辈子她有钱,也有人脉资源,想要找个好老师真不是事,
这辈子这事对她来说还真是比登天难啊!
沐安安再叹气!
刘大郎喝着茶,看着小大人似的小丫头在唉声叹气,莫名觉得挺可乐的,乐过后又为这个孩子心酸。
这样的事情分明就该是父母的事,如今落在她一个小丫头头上。
沐子平没能得到父母的操心,能得到沐安安这份操心,他也是幸福的。
就是啊,世间有谁来为这小小丫头操心一次。
刘大郎放下茶盏,瞅瞅沐安安拿着钳子扒拉火塘柴火的小手。
“安安啊,生冻疮要好好搽药,注意保暖,这要是年年生冻疮可就是习惯了,以后可断不了了。
还有你跟我学医了,你该知道女子身体体寒会如何的,
天寒地冻,你也该为自己的以后想想,少碰凉水。”
沐安安不明所以看向刘大郎,他们在说沐子平读书的事情,怎么就说到她身上了。
手脚生冻疮,去年她没有钱买药,也没有法子自己弄药来涂抹,只能熬着,让它自己在天暖和的时候好。
今年她有钱,还学了医术,有药材制药,脚今年没有生冻疮,手生的,她都有搽药啊!
至于身体体寒,沐安安仗着自己习武,身体暖和着不怕冷,还真没有注意,也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闻言,沐安安放下火钳,抬手就给自己把脉,左手给右手腕把脉后,右手搭在左手腕上把脉。
她的脉象没有问题!
得到结果,沐安安也这么回答了刘大郎。
刘大郎看了几眼沐安安问:
“安安你现在为自己活还是为你三哥活?”
这个问题对同龄虚岁八岁孩子可能很深奥,
对即将七岁的沐安安来说是能听得懂的。
沐安安直愣愣看了看刘大郎。
现在她会意了,她这位师父是在关心她。
沐安安心里发暖,面上眉眼弯弯笑着道:
“师父,我为自己活才能为我三哥活,我要是不能去确保自己活着,又如何确保自己能帮助我三哥活,你说对吧?”
刘大郎轻嗯一声。
这丫头脑子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是一味为他人着想,不需要他敲敲。
刘大郎便没有再继续同这个小徒弟谈心,他又将话题拉回沐子平读书的事情上来:
“你要是舍得你三哥,可以送他去县城读书。”
“嗯?”沐安安轻蹙眉说,“这太远了,往返家同县城不赶趟,可要是住在县城我三哥一个人照顾不了自己。”
刘大郎提醒道:
“你同贺掌柜有合作,
不管是土豆菜还是豆芽,他家都大赚了一笔。
你去他家租赁个住的地方,贺掌柜会帮你多多照顾你三哥的。”
沐安安暗暗算着自己现有的存款,估摸着有八九十两左右。
按照刘阳在武馆学武的束脩来算,她是能供得起她三哥读书的。
不过吧,她父母那里就不好交代。
读书不是小事,是一项不知盈亏的投资,需要的金钱不计其数。
这让刘大郎帮忙说借钱给一个外人读书,刘氏族人知道指不定会闹起来,给刘大郎带来麻烦。
沐安安试探着问刘大郎:
“师父,能帮我一个忙不?
我想向我父母说我三哥读书钱问你借的。
你看成不?”
刘大郎微微点头,“不过安安我不是白帮忙的,以后我家两孩儿需要你们兄妹多多照顾。”
沐安安不是小孩,对刘大郎的话很快都能理解,她没有伤心的。
人啊,相处本该如此,有利益来往,他们之间交往才会更紧密。
说她现实也罢,物质也罢,
沐安安来到这里一无所有是不安的,无人给她提供她想要的安全感,唯有自己筹谋自己想要的。
这样的她毫无价值可言,对谁都是无用的人,她指望的天上掉下馅饼,她是不敢接住的。
现在与刘大郎这般交换,沐安安不会觉得亏欠什么,只觉得挺好的!
“师父这样说就见外了,我同阿阳哥哥和阿易哥哥本来就是兄妹,以后相互照顾是肯定的。”
刘大郎但笑不语。
沐安安又说:
“师父,咱们立个借钱字据吧!”
“你就不怕我真要你还钱?”刘大郎问。
沐安安睁圆清澈眸子,眨巴眨巴,看向刘大郎的目光充满了信任,非常肯定说:
“师父,不是这样的人,我相信师父。”
“你去拿笔墨纸砚来吧!”顿了顿,刘大郎说,“既然做戏就做全套吧!”
沐安安去书房拿来笔墨纸砚,一边写借据,一边保证道:
“师父放心,我会尽量不让这事外传。
这事要是给师父带来麻烦了,师父就说我给你打工一辈子吧!”
刘大郎端起茶盏喝茶,没有回应沐安安的话。
当初收这孩子为徒,刘氏族人就非常不满。
族长和族老们都有来找他谈话。
刘大郎只用一句给刘易或是刘阳养个小媳妇,他们就没有话说了。
所以啊,他借钱,他们也不会有意见的。
沐安安不知道此事,那是因为刘大郎拜托族长和族老们不要外传。
这事还长着,有个十来年时间,谁知道会不会发生变化。
沐安安要是做不成刘家媳妇,他就让她收一个刘氏一族的子弟为徒弟呗!
族长和族老们想到刘大郎家的事,他们也就没有意见了。
同时他们还帮忙镇压着族人,使得大家害怕没有大夫看诊似的,没有闹上门来说刘大郎收个外人,也没有给行走在外的沐安安不好脸色。
想着往事,刘大郎见沐安安写好借据,放下茶盏便签字画押,与她订立契约。
沐安安将晾干的借据小心收入怀里后询问刘大郎县里哪家书院好。
刘大郎当初为了两个孩子受到好教育,走科举路子,下了不少功夫的。
他以为村里私塾不能教孩子,就打算送去县城私塾的,
没想到的是不是私塾夫子教不了,而是他家两孩子不愿意学。
刘大郎便将他了解的县里私塾都同沐安安说了。
私塾不多,有两家私塾外加一所官学。
官学需得有秀才功名的人才能进去,
沐安安首先将它排除,另外两家。
一家叫何家私塾,收的学生大都是富贵权贵人家的孩子,
在县里比官学还出名,有很多人家不想去官学,都要挤破头进这所私塾。
另一家叫朱家私塾,它就显得平凡普通了许多,
不过你想要进入它,它还是有门槛的。
不是谁想进去就能进去的。
沐安安问:
“何家私塾富贵人家子弟云集,那里的夫子也是最好的吧?”
刘大郎点点头。
何家不差钱,
何家也是读书人家。
“这么说吧,这两家都是族学办起来的,
这里边多的都是家族子弟,
不管是哪一所私塾这里边的关系都是错综复杂的。
外姓学子进去,没有点背景,容易受排挤欺负。
这点你要想清楚,也要你三哥想清楚。”
教育垄断,校园霸凌,上辈子有法可依,沐安安可以请律师告学校。
这个世界,沐安安想想就心梗。
突然,沐安安想起来了,
别的氏族都有族学,沐氏一族的本家能养得起别人家的闺女的,肯定富贵人家,那么沐氏一族的族学呢?
宗族社会,沐氏咋就没有呢?
没有文化知识的传播,蜷缩在一个小小山村,沐氏一族如何崛起兴盛?
又或是沐氏本家对他们这一支不提供任何教育资源,沐家村又去不富裕,族长见隔壁村有私塾便没有再开办私塾?
沐安安打算今晚回家打听打听,又同刘大郎询问是否有秀才举人单独收学生的。
刘大郎道:
“安安这个你就甭想了。
你自个想想这不多的秀才举人是不是紧缺的,稀有的人才。
你说他们的出路会不会很好,还需要自己在家收学生?”
沐安安轻哦一声就反应过来了。
官学能收一部分当夫子,两家私塾也能招收,富贵人家还能请夫子去府中教他们的儿女。
无论哪一个选择,这都比自己在家教两三个学生好。
要是她,她都会选择其中一个。
这不仅能有各种资源,还能养活自己。
沐安安蔫哒哒道:
“好吧,我知道了,这事我同我三哥商量一下。”
今早听李夫子的意思,他这一年都会留在这个私塾教学,不会离开。
沐安安是期待刘氏一族的人能再请来一位夫子的,就是不知她这个愿望能不能实现。
所以啊,她不能等着啊,万一没有呢,她就该给她三哥另谋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