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常兴夫妻从沐安安口中得知族长父子来了,连忙调整他们的状态,出门邀请他们父子二人进堂屋坐下。
沐安安给两人倒茶。
这会子她家因为沐子良考上秀才,举办过宴席,家里多了不少东西,也比以前讲究了不少。
就拿她现在端到四方桌放下的茶盏来说,它就是家里挺新式的东西,在别的农家想见还真见不到,
大家都不是讲究人,喝水喝茶只要可以解渴就行,用什么茶具都不挑的,一个吃饭的碗或是舀水的瓜瓢都是可行的。
但是现在沐子良考上秀才了,沐常兴夫妻就觉得家里变得不一样了,要同别的农家区别开来。
虽说平日他们不会拿这一套茶盏来使用,可有客人上门,他们就会拿出来使用。
这不,杨氏就特意叮嘱沐安安拿茶盏泡茶,茶叶用的是别人来祝贺沐子良考上秀才时送的茶叶。
族长父子没觉得有什么,也没有注意到沐家这点变化,
毕竟他们家里就是用茶盏和茶的,平日也会泡茶喝,招待贵客的时候会挑选上好茶叶。
今儿他们前来是有事要说的,他们也没有卖关子,见沐子良不在,他们就直接将事情同沐常兴夫妻说了。
本来这事该是在沐子良考中秀才就该提的,可沐子良同他父母一直要迎来送往接待客人,
再者就是他们同沐家来往不是很亲近,之前沐家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族里也没有及时伸出援助之手。
族长一直就没有找到合适理由来同沐子良谈谈,后来又是沐常兴夫妻出事,这下子他也有说事的理由,还是个不能让人拒绝的理由。
那就是族里田地挂在沐子良名下,免去赋税一事,族里人这次都有出手帮助沐子良寻找父母,沐子良怎么都该回报一二族里才是。
沐常兴夫妻听了,他们拿不定主意的,很是为难看向族长,沐常兴张扬着憨厚脸,说着非常实诚的话道:
“族长这事我想同子良说说,毕竟这事事关他的前程,这要是被人发现他帮助族里偷税漏税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受惩罚?”
族长长子张嘴想说些什么,族长朝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强求下去。
随后族长看向沐常兴说:
“这事是得跟子良好好说说的,那咱们就等子良回来吧,现在距离交税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不着急的。”
沐常兴讷讷地应了一声好。
族长这时又同沐常兴说起租赁田地的事情,他说他会帮忙办成的。
沐常兴真诚向族长作谢,又同族长保证等沐子良回来一定会同他说说挂名田地的事情。
族长得了保证,同他的儿子离开了沐家。
一家子的人亲自送族长父子离开家门走远后杨氏关上自家门,询问沐常兴说:
“我听人说秀才帮人挂名田地,免去税收,秀才私下能得到一笔收入的,你怎么就不代大儿应下这事?”
沐安安抬眸看了看想法很美好的杨氏,沐常兴这时也给她解答说:
“之前族长提这事子良能靠这事有一笔收入,
现在呢,你就不想想咱们刚经历了什么事,族长他们付出了什么吗?
天下没有免费的食物,付出总是希望有收获的。”
杨氏张了张嘴想说,她长子有出息后就是给族里带来荣耀了。
者荣耀说得好听是好名声,让沐氏一族名声大噪,可值得几个钱?
杨氏恍然明白族长他们这是要实打实的好处。
这么想着,杨氏就不怎么愿意了。
族里可没有同她家一起遭遇苦难,也没有在当日她家揭不开锅的时候提供帮助。
现在她儿子有出息就巴巴上赶子要好处了,杨氏不愿意的。
可不愿意,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能同一个氏族做对。
杨氏很郁闷,沐常兴神色也不怎么好,
沐安安看了看两人,她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但外人不会啊!
沐子良可以离开这里,她和她三哥还需要在这里待几年呢。
沐安安道:
“挂名族人的田地就算了,你们同长兄说只挂名族里祭田吧!
这事即便传出去,官府都不会说什么的,没准还会说你们家的儿子是个孝顺祖宗的大孝子呢。”
所谓祭田就是整个沐氏一族的田地。
田地里的庄稼收获都会用于族里祭祀,大事活动费用,救济孤儿寡母或是为族人应对大灾难的救灾银等等。
沐常兴夫妻经过沐安安这么一提醒就想到了这么一层,他们想去找沐子良说说这事,唯恐他们的孩子想不到这一层。
可他们又不怎么敢出门,于是他们就将目光放到沐安安身上。
杨氏道:
“安安,我和你爹想在家里好好休息养养身体,家里又没有其他人在家里了,要不你今儿去找找你师父,让他带你去县城在走一趟,你去找你长兄说一声这件事,让他早有个打算。”
沐安安轻呵一声,眨巴着天真目光,无比真诚问她的便宜父母:
“你们失踪,我师父东奔西走为寻你们奔波,你们不给点谢礼,现在还想着麻烦他帮忙办事,你们这是将他当成什么了?”
说着,沐安安见两人脸色涨红尴尬,她没有给他们台阶下,向他们伸出小右手:
“你们给我二两银子,我去给你们办事,顺带给我师父买一份谢礼。”
杨氏顿时不乐意了。
“二两银子,沐安安你想屁呢,一文钱都没有,这事你不办就不办,老娘还就不求你了。”
沐安安本来呢,不怎么想要二两银子的,这会子她要定这笔银子了。
沐安安没有收回手,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非常光棍对杨氏道:
“我也不想帮忙的,毕竟这事关我一个小丫头啥事,办不办得成,我一个小丫头都不会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不过我要给我师父的谢礼你们不能省掉,二两银子,
你们今儿不给,我就去外边找人唠唠嗑,让大家知道知道咱们一家有多么忘恩负义,
族长要是听到消息,没准他能多想点,
他要是知道我长兄不收钱不会帮忙挂名田地,
我倒要看看你们以后怎么求族里帮忙办事。
你们别忘了,我长兄举人考试是需要族长出具证明,别人看到证明才会考虑要不要帮忙当保人。”
“你…沐安安你这个混账!!!”杨氏对沐安安破口大骂一番。
沐安安轻嗤一声打断杨氏的话:
“我本来就很混账的一个人,母亲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
不过我能变成混账都是母亲你教出来的啊,
但凡你对我有对长兄一丢丢的心思,我也不会这般同你面目全非,讨教还价过日子。
也不对,咱们就算是陌生人吧?!
陌生人还会惦记我的救命之恩,我将你们从坏人手中带着逃跑,你们都没有半分对我的感激。
你们是不是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啊?!
人心是肉长的,父亲,母亲,你们可别逼得我和三哥真离开这个家里,
哦对了,事情过去挺久的了,你们是不是忘记我手中还有一份保证书来着?”
杨氏气得要跳脚,子女救父母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嘛,这逆女还真是彻底的混账才能说出这么不孝的混账话,
好得很,今儿她不想留着她了,想要离开是吧,那就离开啊!
杨氏刚要开口同意沐安安同沐子平兄妹二人滚出这个家,爱去哪个绝户名下就去哪个绝户名下。
沐常兴就先她说道:
“孩子娘你去拿钱给她。”
杨氏不情愿,站在原地不动,沐常兴板着黑黢黢的憨厚脸道:
“去,今儿你敢说出什么胡话,这个家绝对不会留下你。”
杨氏难以置信看向沐常兴,想说什么,最终化成怒瞪他一眼,抬脚回了屋子。
沐常兴收回看向杨氏离开背影的目光,他冷眸看向沐安安,努力摆出一副威严的大家长态度道:
“安安,我说了你是我的闺女,这辈子都会是,你三哥和你除非我死,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同意你们过继过去。
以后不要张口闭口说过继,容易伤感情知道不?”
沐安安凝视着这个总是和稀泥的父亲,她对他道:
“你要是早站出来说给我二两银子,事情难不成还会发展到我同你的妻子针尖对锋芒的形势?
你不过是在隔岸观火,想看看你的妻子能不能制服我罢了。
这个家早已面目全非了,你想要修补都修补不好了的,就像是碎掉的镜子,即便是粘贴愈合也会是有裂痕在,
我不知道你为何执着一爱人齐齐整整的,就像是我不知道你对大房的关心照顾超越我和我三哥这两个亲孩子一样。
父亲你说我和我三哥会什么时候连父亲,母亲都喊不出口了呢?”
沐常兴怔愣住了,嗫嚅嘴巴想说什么,一时间又不知道面对沐安安的目光,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杨氏这时拿来了银子,想要砸向沐安安,却对上沐安安冷漠如锋刃的目光,吓得她放弃她的举动,改为将银子扔给沐安安。
沐安安接到银子,抬眸扫了一眼沐常兴夫妻,语气平淡得如同说起今儿晚饭吃什么一样说道:
“我和我三哥会好自为之,你们也好自为之。
咱们就这么相处吧!
在某一天维护不下去这表面的体面和睦之家,咱们就是缘分尽了,那就散了吧!”
言罢,沐安安拿着银子就走了。
看着开了又合上的院门,杨氏看向沐常兴埋怨着沐安安这个不听话的逆女大逆不道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