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等着族长次子的话,祠堂外也非常热闹,大家围着胡氏以及她的儿女还有几个陌生的女眷孩子问东问西的。
狼狈如丧家犬的胡氏们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些碎嘴妇人们,她们沉默站在天寒地冻的雪地上。
妇人们可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神情心思如何,也没有注意到垂着脑袋,背对着胡氏他们的杨氏。
杨氏没敢面对胡氏们,有点莫名心虚,脊背如芒在刺发寒发冷,
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露出异样来引人注意,
她压根没有听到族长次子在说着沐常守等人获罪判刑,
而胡氏们现在家里东西都被充公,一无所有,没有去处,他们都在等着族里的决定收不收留他们。
等着命运审判的他们中有人了解一些道道的人现在即便是恨着她,也没有心思和能力对付她。
祠堂里听完族长次子话语的众人如同外边一样热闹,议论纷纷,
有人给出建议不能让人留着两家在村子里,败坏他们整个村子的名声,
这话一出,很快就得到许多沐氏子弟的附和赞同。
也有人说大冬天的,赶人走不厚道,收留他们两家过完冬天,
不过墙倒众人推,赞成这样建议的人极少极少。
还有人说是沐常守等男丁犯错,这些女人孩子们县太爷都没有定罪,他们不该断绝她们的生路。
不过赞成这话的人也是极少的。
沐常兴父子三人听着这些争论话语,
沐常兴不知道这时他站出来帮沐常守他们家的女眷和孩子说话,会不会拖累自家,
他就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发表任何看法。
沐子良冷眼旁观,
随便大家吵破天都觉得这已经不关他家的事情,也不会连累他的前程,
在他做不了主的情况下,族里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要不是他现在离开突兀,显得无情,他都不想站在这里吹着寒风受冻了。
沐子良随便,沐子平更加随便,比沐子良还要事不关己,神色淡然看着吵得面红耳赤的族人在争吵。
他一副你们吵你们的,我就当热闹看的样子。
这等他小妹回来,他还能当成乐子同他小妹说说呢。
族长看了看争论不休的众人,又抬眸看了看异常安静的沐常兴父子三人,他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这里是祠堂不是菜市场,大家别吵了列祖列宗的安宁,
既然这事大家都意见不合,那就听听老夫的话可成?”
大家信服这个处事极好的族长。
不管是祠堂里,还是祠堂外,大家都安静下来了。
族长见状,他暗暗的,私下打下腹稿,看向众人道:
“这是无论如何都要有个解决的法子,
常守有罪,但他家还有田地在村子里,这是属于他们家的,
咱们不能拿走,否则这与强盗没有区别。
从这点来看,他们是能再住在家里,是与不是?”
大家沉默,族长的话没有错,那就不能将他们的田地都收回来吗?
显然,他们这位读过书明事理的族长不会强制收回。
这要是族里赠予沐常守家的,他们族里有权收回,
可沐常守家的东西不是,他家家财不是祖传就是沐常守一家后来置办的。
这要是闹出抢占他人家财的事,他们沐氏一族名声坏了,还可能背上官司。
族长恐大家中有不明事理,钻牛角尖的,他向大家伙分析了一通。
随后他又提议道:
“虽说咱们沐家村没有外姓人家,以后也不代表没有。
我是这么打算的,树大分枝,家大分家,宗族大不就是分宗嘛!
我想让两家分出去成为一个小宗,让他们以两家的老祖宗为最初的祖宗,以后与我们这一大宗没有关系了。
你们看成不?”
大家不是笨的人,很快就明白族长的心思,不想让走投无路的人被抛弃而亡,不想造下杀孽。
他们中除了死板接受教条主义者以及同沐常守等人有仇者不愿意接受族长的提议外都接受了这个提议。
族长让次子将两家能明事的男孩带进祠堂。
两家人呢,沐子康因他父亲抗下所有罪名,他没有功名仕途可言,但他至少不用像他父亲那样去边关当军户上战场。
县城的二进院子被衙门的人封了,他们还不准带走家当,现在可以说他们除了回乡下,啥都没有了。
沐子康迈着沉重步伐踏入祠堂。
跟随他后边的是他伯祖父家的十岁嫡幼孙沐子华。
他家也被官爷拿着官府封条给封了,没有带走任何家当,回到这个他从未来过的乡下生活。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但他知道他必须要适应,他现在就是家里的小小顶梁柱了,生病的母亲和三岁妹妹需要他照顾。
沐子华感觉这个比他家里还阴森阴寒的祠堂,犹如吃人的野兽一样可怖。
没有依靠的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惶恐,板着个面无表情的小脸来到人群最前面站定,与族长和族老们相视。
跟着沐子康这个堂哥,沐子华朝上首的人拱手作揖问安。
族长向两人简要说明他的决定,“你们若是没有意见,老夫这就主持分宗。”
沐子华在家里就是读书,
爹靠不住,他想要给母亲和妹妹好生活,一心想要靠读书出头,一心放在读书上,
哪知道什么人情世故,
他现在不知道族长这个商量的语气到底是有几分是商量的。
同时他也没有个主意。
沐子华就想着沐子康一会怎么做决定,他就怎么做决定好了,
反正他们两家现在的处境都是一样的。
沐子华看向了沐子康。
沐子康年长沐子华差不多十岁,
同他父亲一样喜欢钻营,结交权贵家公子,没点察言观色,识时务本事,哪能混迹在众多权贵公子中。
只是这些人也是趋利避害的,
平日用得着他的时候亲近着,现在他家出事,他们就避如蛇蝎。
这次沐子康没有恨他们不帮忙,独独是恨上了沐子良。
余光看了一眼沐子良,这族长为了保护沐子良他这个满是算计野心的读书人,要他们两家离开。
这一刻沐子康无比期待着未来有朝一日沐子良嚯嚯了沐氏一族。
沐子康心里这么想,面上接受了族长的提议。
在族长主持下分宗完成,众人就散了,没有任何人上前关心沐子康他们家的情况,也没有人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纷纷快速撤离。
没多一会儿功夫,祠堂恢复了往日的静谧。
路上,沐子康特意停留了一会,堵住了沐常兴父子三人的回家去路。
沐常兴问:
“子康你有什么事?叔能帮你的一定帮。”
沐子平以为自己会意外沐常兴说这样的话,可能是习惯沐常兴习惯将大房放在心上的行为,
他竟然没有半点意外,沉默站在一旁。
想看看沐子康有什么事,要不然他就回家了,冻着身体,小妹肯定会心疼的。
杨氏和沐子良母子两就不一样了,纷纷不悦地瞥了一眼沐常兴,那眼神里充满威胁:你要是真敢帮忙,咱们就是陌生人。
沐常兴想要帮忙的冲动顿时歇了下来,可话说都说了,收不回来,只能硬着头皮等着沐子康回话了,甚至他都开始琢磨着要如何拒绝帮忙大房了。
沐子康扫了一眼眼前这一家子,满眼阴翳,阴测测道:
“沐子良这次你算计我,我技不如你输了,但我没有彻底输,咱们走着瞧。”
沐子良心里咯噔,总觉得还有着什么事在等着他,
可他又不知道是什么事,反复琢磨着很是烦躁,面上略带上几分,
不过他还是隐藏得很好,没有被对面的沐子康察觉出来。
沐子良大义凛然指责沐子康道:
“这事我从未算计过你,是你自己心思不纯,谋划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怪得了谁呢。”
沐子康轻嗤一声,瞧了瞧虚伪无比的沐子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是啊,谋划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连累自己,也连累家人,我后悔了,但愿堂弟永远都算无遗漏,没有后悔的一日!”
沐子良想要退开,脚却生根似的挪不开,任由沐子康冻紫的手拍在他肩膀上,阴冷生疼。
沐子良死死咬住后牙槽,不让自己表现出半分畏惧沐子康的行为。
沐子平心里琢磨着沐子康的话里有话,陡然发现沐子良像是做贼心虚般有颗胆小如鼠的胆子,就这点对话都能怕得脸色发白,跟要他命似的。
当初哪来的胆子算计人,他这个兄长还真是如阴沟里的老鼠,只敢躲在暗处算计人,丝毫没有承担事情发展后果的勇气。
沐子平伸手握住了沐子良的冰凉如冰的手,扬起脑袋看向沐子康一脸懵懂无知地问道:
“堂哥你和我哥在说啥?我怎么就听不懂?”
化解针锋相对的严峻氛围局势有了,他这个大哥能不能顺势而为就看他自己了。
沐子平收回要被冻凉的手,揣到袖子里就事不关己了。
沐子良从沐子平话语中找到喘息的片刻,从中恢复了正常神色,同时知道如何应付沐子康了。
瞧着两差不多大的少年郎在寒风凛冽的村道上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沐常兴夫妻听得迷迷糊糊的,沐子平却意外捕捉到些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