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没有这个想法,
与丈夫和长子,不,她长子提前以温书为由回屋了,
使得她丈夫成为被迫听众。
她同沐常兴数落沐安安和沐子平二人许久。
成功让自己心情变好,完全不顾自家丈夫如何郁闷心情,她去灶房打热水泡脚去了。
沐常兴心情不佳,没人诉说,埋没在心里自己消化,害得他编织背篓的时候弄错好几次。
畸形的人家可以说在今晚不欢而散,在第二天早上他们还是能面不改色凑在一张桌子上用早饭。
吃过早饭,一家子互不打扰的,正要该干嘛就干嘛。
敲门声响起,大家互相看看,他们都是没有什么朋友的,更没有什么事的农户。
一大早上能来敲门的,他们还真想不起来除了胡氏外还能有谁。
过继出去,在沐子平看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事还真没有什么的。
只是他父母这会子为何心虚,不能挺直腰杆呢?
沐安安要是知道沐子平的想法,肯定会告诉他,被压迫久的人想要短时间发生改变,是不可能的!
除非他们得势,要不然还真不能让他们现在就能理直气壮面对胡氏。
沐安安去开的门,来人果然是胡氏。
将人领进屋,沐安安就同她三哥挨着坐,将胡氏交给杨氏招待。
胡氏这个人,沐安安挺久不见的了。
人瘦了一大圈,沧桑了不少,还长了白发。
整个人没有初见时的生气得意,像是饱经风霜的大树,逐渐衰败。
胡氏此时此刻与村里妇人装扮越发相近,她也越发像村妇。
不过尖酸刻薄相依旧还是停留在她的脸上。
沐安安收回打量她的目光,就听到胡氏道:
“柳儿明天就要出嫁,二弟二弟妹,咱们两家即便隔着几房,可血缘上咱们还是最亲近的。
她父亲肯定是不能回来的,到时候还想请你们两人去帮忙主持一下大局。
到时候还请子良侄儿去帮忙招呼一下那些迎亲的。”
沐安安皱眉,
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
谁家婚嫁是临近才通知亲朋好友的?!
而且啊,不过继前,他们两家分家了的,柳儿堂姐出嫁不是还有胡氏这个娘在嘛,怎么都轮不到他们二房做主。
更遑论现在她家过继了,大房又被分宗出去了,这事更加轮不到他们出面出头了。
沐安安看向沐常兴夫妻,希望他们能想到这一层作出拒绝选择。
沐常兴夫妻中杨氏想都不想就是拒绝的,这又不是她儿女婚嫁,她才不想管呢。
只是吧,直接拒绝人,她还真没有对胡氏做过,杨氏在心里斟酌如何做事。
耐不住沐常兴这个脑回路不正常的庄稼汉,想都不想就抢先于她应了一声好。
杨氏顾不得沐常兴这个人是她的丈夫下意识伸手掐了一下沐常兴的胳膊,给了他一个凌厉眼神,
要死啊,帮谁不好,帮这一家没有良心的,他们的儿子还放话要报复沐子良的。
沐子良这时候插话解释说:
“伯娘你误会了,
我爹的意思是说他会参加宴席,
至于做主婚事,他这个隔着宗室的不亲近长辈就做不得。
我要童生试也需要留在家里温书,伯娘你要是做不了主婚人,那你还是去请别人吧!”
杨氏听后赶紧附和沐子良,赞成他的话,不给沐常兴再做主的机会,要不然她得气死。
胡氏没有向以前那样必须二房听她的话,达成她的意思,她道:
“嗨,这不想着咱们还是一家人嘛!
是我太想当然了。
不过咱们还是算亲戚的,
柳儿那孩子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
如今她要出嫁了,十八那天你们一家子不需要做什么,直接就一起送送她吧!
她这一走,我们想要见到她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沐安安和沐子平二人互视一眼。
胡氏这话搭配着她的神情,就给他们一种好生奇怪的异样。
出嫁就不能回娘家看看了?
就像杨氏这样的,自觉的同娘家关系不咋地,她都不敢说不要娘家。
这个时代娘家可是出嫁女的依靠。
柳儿堂姐不可能不用,那就会有见面机会,咋就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想着,兄妹两人默契想到那日被卖掉的妾室,转念就想到柳儿堂姐不会是嫁给人做妾了吧?
这么想,沐安安没有作声,沐子平问了:
“伯娘,柳儿姐这是嫁给哪家公子?”
沐常兴夫妻这会子反应过来他们光顾着想着他们去不去了,这侄女嫁给谁没有问呢。
只是这事是重点吗?
这儿子咋就这么关注点不同呢?
胡氏自从进这家家门脸上一直挂着的假笑变得不自然,有点挂不住的感觉。
农家人比较务实的,心也比较善的。
就是极其势利,看不上闺女的人家都不会干出在太平日卖闺女的事来。
那就是不可能送自家闺女去做妾。
妾室啊,可是要有卖身契的,任由买卖,主人家之间互送的。
这样的事情在富贵人家是常有事,在乡下就不是了。
不是吃不上饭的人家绝不会干这样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来。
就是杨氏不在乎沐晚晚和沐安安两个闺女,在家里没饭吃困难时期顶多送她们去当童养媳,也没有想过卖掉她们。
胡氏不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可始终会有人知晓的,她艰难开口说:
“她要嫁给何三公子做偏房。
这个何三公子将近三十,膝下还未有一子,”
说着,胡氏又挺直了微微弯曲佝偻的腰杆子,继续说:
“他们家说了,只要我闺女生下儿女就抬成平妻,以后的日子过成正房夫人的样子都不是问题的。”
胡氏没觉得这其中会不会有变故,
杨氏也没有觉得这事不好了,要不是想到自家儿子与沈家姑娘的事,她都要羡慕嫉妒胡氏的好命。
沐常兴呢,起初是觉得不妥的,
听到胡氏后面的话,他就不觉得不妥了,
他这个侄女以后能过上更好的享福日子,
这般嫁人也不是不行。
沐子良眼中划过不屑的鄙夷三人无知的目光,这真真是蠢货!
沈家当初就是因为当家夫人无法生下男丁,沈姑娘父亲纳了两房妾室。
两房妾室中,一房妾室生下闺女,母亲没有活下来,闺女没几天就夭折。
另一方妾室生下儿子,被去母留子,
如今孩子被养在当家主母身边,被捧杀得进了大牢,被断了仕途之路,在家里唯唯懦懦过活。
真当以为大户人家的门户是那么好歹的?!
沐子良了解其中道道,他没有提醒胡氏。
沐安安也明白,她不信胡氏这个一直生活在乡下的妇人能撮合自家闺女与何三公子的婚事。
其中,这事少不了沐子康的手笔。
沐子康同沐子良的恶劣关系,她家还在她家出事抛下他家,怎么说都不该来往的?
现在胡氏能来她家,邀请她家去参加这不怎么体面的婚宴,沐子康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要算计什么还真就不好说。
沐安安没有因为同情这个不被母亲和兄长疼爱的柳儿堂姐要给人当妾而帮她一把,破坏她的姻缘。
她即便有本事,她也不能做,
这已经是既定事实。
这个叫柳儿的姑娘不嫁也得嫁,除非她去死或是去当尼姑。
沐安安心里唏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事,又唏嘘着柳儿的命运,面上带上几分怅然。
沐子平感觉到沐安安情绪不对,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冲她微微一笑。
沐安安不知沐子平这个笑意味着什么,她只觉得很具有安抚性,使得她郁闷惆怅的心情瞬间消失了。
沐安安也向她三哥笑笑。
胡氏这边得到沐常兴夫妻同意参加婚宴的话也笑笑,没有再逗留,她也没有再顺手顺走家里的东西,转身便出门去了。
送走胡氏,杨氏回屋叹气问:
“咱们真要去参加?”
沐子平摇摇头道:
“是你们要去参加,我同安安不去,现在两家没啥关系,我们去个人就得了。”
沐子良是支持沐子平说的话,不过他没有直白说出来,他头头是道说:
“咱们两家关系远着了,可这到底还是血脉相连的关系。
不过伯父到底是犯罪,正坐牢的,
这距离我考科举的日子越发近了,我不能让人抓住把柄就不去了。”
沐安安要同沐子平出门的动作顿时停下来,继续拉着她三哥坐在火塘边上,听听这一家三口怎么商量出一个都不去的决定。
沐常兴没有反应过来沐子良的话里有话意思,他讷讷道:
“啊?!还有这样说法,大儿那你不要去了。”
杨氏事事以沐子良为中心,涉及沐子良的事情她都能聪明好几分,
很快,杨氏就反应过来沐子良的意思,她没好气看向沐常兴说:
“孩子爹你这话说错了,儿子不该去,咱们也不该去,
咱们与大儿是一家人,
一家人你懂吗?
咱们去了,要是被人说什么闲话影响孩子的名声,
这要是刘夫子不愿意再做咱们家孩子的担保人,可是会赌上孩子前程的。
你舍得孩子前程,你就去,可别怪我去找族长告状。”
沐常兴嗫嚅几下,心想着真这么要紧,涉及自家崛起兴盛,他赌不起,他犹豫许久道:
“十八那日咱们不去就不去,不过你去给柳儿侄女送一份添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