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阳和刘易不想刘大郎尸骨无存。
沐安安给出她刚才想到的提议。
刘大郎没有罪,刘阳和刘易也不想他被葬在那里。
望着被一只只落在棺材上的蝗虫,沐安安和沐子平沉默站在一旁,不再做声,现在该是刘阳和刘易做决定的时候。
这个决定很难,但他们没有办法的。
那些远远看着的村民们不会愿意帮助一个罪人的,除非给高价,
不,给高价,这些人也是不会选择帮助一个罪人的,除非他们愿意被其他村民议论纷纷。
沐安安、沐子平和刘家两兄弟都很明白,他们只能抬走刘大郎,带不走这口棺材。
沉默许久,刘易先开口道:
“阿阳,咱们选择火葬吧,以前咱们不是听过路商贩说起哪里有树葬的嘛,
我想不管哪一种方式,只要咱们心里惦记着父亲,父亲肯定不会怪咱们的。”
刘阳抽泣哽咽道:
“哥,我听你的。”
兄弟两人抱着放声大哭,沐安安从沐子平怀里接过孩子,对他道:
“三哥你去找族长吧,尽快处理好咱们家的粮食和田地契。
村里人要是压价,你就让族长帮忙拿去送给那些孤儿寡母。
我在这里陪着阿阳哥哥他们守着师父。”
沐子平应了一声好。
守着刘大郎,可他们三人也没有闲着,沐安安将孩子背在后背上,就去准备柴火。
沐家村村民们本来不准沐安安他们在这里为刘大郎举行火葬。
沐安安就让他们帮忙抬棺选地方,他们不愿意去触碰这个罪犯,只得默认他们选择在他们沐家村村口不远处的荒地上。
沐安安他们这边如火如荼准备着火葬,沐子平这边处理田地和粮食一点都不顺利,甚至有想要趁火打劫的。
沐子平当然不会同意,用一半田地赠予族里的条件,同时承诺他依旧是沐氏一族的族人,不过是族里容不得刘家兄弟,刘家对他和他的妹妹恩重如山,他们暂时选择离开,这才换得族长帮助,稳定局面。
不过家中的存粮被人为压迫得很低,族长没有帮助,很明显的意思就是要沐子平放弃刘阳和刘易这对兄弟,放弃同他们离开。
沐子平是生气的,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但他很明白族里不照顾他父母的坟墓,他们之间仅剩下的情分也会风吹云散的。
最终,他没有卖掉粮食,私下选择将大部分粮食送给了沐子华,剩余的一半田契也给了他。
剩下的粮食他带走极少一部分,还有的就听从沐安安的话给了族里的孤儿寡母分了。
下半夜他收拾好行囊,抹黑走在村道上,狗吠阵阵,沐子平有些害怕的,但想到在村口等着他的人,他便不再害怕。
忽的感觉有人跟踪他,沐子平当即就快跑。
沐安安来接她三哥的时候正巧看到他三哥被人按倒在地上,有人扒拉他的包袱,她直接冲出来将这两人给打了个半死。
沐子平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问:
“安安你怎么来了,阿阳他们呢?”
沐安安道:
“他们还在村头呢,我回家拿油和火折子。”
沐子平道:
“我有带它们,咱们现在快些离开村子吧!”
沐安安轻嗯一声,谁都没有提一句地上躺着如同尸体的人该怎么处理,兄妹二人离开了村子。
这一夜刘大郎在大火中离开了他们,
在火光消逝的那一刻,四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孩子也被吵醒大哭。
天际微白时,他们就将刘大郎的骨灰放在装油的小坛子里。
随后将灰扑扑的他们自己也收拾一通,沐安安将刘家村村长让刘阳和刘易两人做选择的事情说了说。
刘阳当即就说:
“我不会放弃我父亲的!”
刘易跟着轻嗤一声,冷冷嘲讽道: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会满足的,我和阿阳会一直生活在他们冷眼和欺辱中,这不是我们想要的。”
沐子平背着包袱,望着前方看不到尽头的路道:
“所以啊,我和安安作出了选择,咱们走吧!”
刘阳抱着坛子,刘易跟随在他身边,帮扶他,免得摔了坛子。
沐安安抱着孩子,一边往前走,没有回过头一次看看她生活过的村落,一边道:
“咱们还不能这么离开,刘家还有事情呢,我想带走些许该带走的,其他都烧了,阿阳哥哥,阿易哥哥你们觉得如何?”
刘阳和刘易询问沐子平如何处理他家的东西。
沐子平如实说了,
沐安安愣了愣,对沐子平道:
“三哥的处理方式很好,子华对咱们家算是有过帮助的,将家当送给他挺好的。”
刘阳和刘易两人想了想,他们没有想到要送谁,纷纷同意了沐安安的主意,
烧吧,烧得一干二净最好!
沐安安将三人一孩子安顿在贺家酒楼后她才辗转回了刘家村,将刘家中该带走的行囊带走,带不走的尽可能浇了油,多在屋子的几处放了火,在熊熊大火之中,确认救火都没法保住刘家东西后她悄然离开。
暗中停留了一会会,沐安安偷偷见了见杨老太太,不巧就从杨家收养的兄妹口中知道有人闯入刘家中毒的。
如今刘村长正去沐家村找他们要解药呢。
沐安安主动忽略这件事,留下一大袋粮食后她就离开了杨家,直接奔赴贺家酒楼。
拒绝贺掌柜的挽留,也拒绝贺掌柜的收留,他们雇佣一辆牛车直接去了城北外的静安寺。
城北外的郊区也备受蝗虫侵害,瞧着漫天飞舞的蝗虫,想到干旱,想到战事,沐安安一时间不知道要带着沐子平他们去往何方。
近来她总有那么一种预感,天下将要大乱了。
这样的预感让她不知未来在哪里,如何让她以及她在乎的人有个安生之地。
沐安安心很乱,很烦躁,孩子哭泣声让她更加烦躁,也让她不得不思考要将这个孩子送去哪里,送给谁。
他父亲对刘大郎很大程度上是有罪的,可他一个啥都不懂的婴儿,没法迁怒的。
沐安安愁绪纷飞间想到杨晓瑶的孩子,她也只是想要让杨晓瑶体会被人算计,受到惩罚的,没有想过害死一条小生命。
现在又有一个孩子的生死交到她手上,沐安安无法抉择,甚至都不敢将孩子的身世告诉刘阳和刘易。
迁怒可怕,迁怒过后的愧疚悔恨更可怕,很大可能会毁掉一个人,她不想因为这个孩子,刘阳和刘易其中任何一个人作出什么后悔的事情来,一辈子背负本不该背负的愧疚。
沐安安这一刻很清楚,这个孩子不能留在他们身边长大。
来到寺庙,添加香油钱,又添了一笔银子,给刘大郎点了一盏长明灯,他们打算将刘大郎安葬在寺庙后山的时候遇到了主持。
这个主持有六十岁左右,看起来是个睿智的老和尚,他像是无意中出现的,又像是特意知道他们所来为何的,给刘大郎做了一场法事,还给刘大郎准备一个埋葬的好地方。
七日后刘大郎下葬后,沐安安见到那晚同她干架的男人和主持坐在凉亭说话,她便明白了这一切的发生。
沐安安示意沐子平和刘家兄弟二人在走廊等着她,她抱着孩子走近凉亭,眼神防备警惕,手也在紧紧抱住孩子,拿他当着护身符道:
“你调查了一切,又暗中帮助我们做了一切,这时候让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让我和我的家人不得不接受了你的好意,这位大叔你这是想要补偿还是想要带走这个孩子?”
男人道:
“你们已经无家可归了,我同主持商量好了,你们要是愿意,可以留在寺庙里,你做男孩装扮,无人会知晓你的身份,亦不会影响你的名声。
若是不愿意,我还可以为你们另安排去处。
你可以将它当成补偿也好,其他什么也好。
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能作出最好的选择。”
沐安安可以自己闯荡外边世界,但她无法带着站在走廊的三人闯荡世界,还能确保他们平平安安长大。
“我要这个孩子以后当和尚,你们应该没有什么意见的吧?”
男人道:
“倘若这孩子长大,要还俗,你不能拦着。”
“好!”
顿了顿,沐安安道:
“你对我们的安排我们接受,但是我师父的命不是这么补偿的,
我会尽我所能帮这个孩子调理好身体,让他平安长大,
亏欠我师父的你们还是亏欠的,我会讨回来的。”
男人轻点头,随着男人悄然离开,沐安安将孩子塞给了主持:
“主持,从今往后他就交给您了,
您同刚才那男人相识,还同意照顾我们四个孩子,想必交情匪浅的,
这孩子呢,算不得我们四个孩子的责任,
以后你需要人家还人情,你直接去找那男人。
我呢,只负责我承诺的。”
主持抱着孩子微微点点头,笑得很慈祥般吩咐外边候着的僧人带他们四人去禅房入住。
沐安安提出不分开,他们四人要在一个地方。
主持应允。
于是沐安安换上男装,成为一个假小子,同沐子平、刘阳、刘易三人在寺庙安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