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安安没有说她救下沐子华的事情,只说沐子华帮她家人躲过一次算计。
刘大郎叹气道:
“安安,刚过易折,这四个字,师父希望你能记下。
这世间不仅仅是你这个聪明孩子,师父的话你可懂?”
富贵人家的孩子一出生就生活在内宅之中的尔虞我诈之中。
适者生存,但凡能活下来的不是自己保护自己活下来就是被父母保护活下来的。
他们心性总要比生活在只追求如何活着的乡下人要富有成算。
刘大郎希望自家徒弟有保护的本事,但他不想她暴露出来。
沐安安切草药的动作一顿,睁圆亮晶晶的眸子看向刘大郎眉眼弯弯道:
“师父,我知道的,我也记下了您的话。”
她这不是看人来的嘛,这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她就是另一种态度了。
人活着都要带上一副面具,她来到这个世界暴露过自己真实面目的机会,沐安安想了想,还真没有多少次。
即便她说要保护她三哥,给她三哥衣食无忧的生活,也说会信任她三哥,可她心底的秘密她都没打算告知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保护色,沐安安不打算让人看出来,即便是她三哥。
其实说到底,她最爱的还是她自己罢了。
沐安安不觉得自己是自私的,毕竟不会爱自己的人,何谈爱别人呢。
下午的时候沐子华说通他祖母。
他祖母吩咐他大伯娘拿出百文钱让六娘带孩子前来刘大郎家看诊。
刘大郎看诊后没有给六娘的孩子开药,而是告诉了她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那就是孩子很可能会傻掉或是早夭。
六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抱着她苦命的孩子大哭一场。
沐安安不怎么会安慰人,坐在一旁直愣愣看着六娘怀里烧得满脸通红的小丫头。
刘大郎见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对此也不是不能接受,
要不然他这个救不了人的大夫,早就换行了。
刘大郎以为走神的沐安安吓到了,轻轻地拍了拍他家小徒弟的小脑袋:
“孩子,一个人的命运无常,咱们能做的就是尽力去救咱们能救的人,无愧自己的心便是不枉费你学医一场。”
至于医者仁心,无论谁是病人,只要遇到都要救,刘大郎没有教沐安安这般行事。
在这个尊卑等级森严的时代,刘大郎很明白是行不通的。
他自认为没有应付权贵的本事,他便选择行走乡间,没有去县里开药铺或是医馆坐馆。
因此,他不会将他办不到的事情放在自家徒弟身上,让她做到。
自家医术嘛,有个传承人就好了,不需要发扬光大的,毕竟他需要这份技艺养家,以后他徒弟没准也需要它养家,何必让更多人知晓,占了她赚钱之路呢。
做人自私就自私点,刘大郎不认为不可以。
沐安安是个聪明的,很快就明白刘大郎的意思,她也没有觉得长这么个想法没有什么不妥的。
这个时代大夫受人尊敬,但尊敬之中也带上局限的范围。
沐安安不想连累沐子平,以后行医肯定要谨慎再谨慎的。
“师父,我知道了。”
待六娘大哭一场缓和情绪后她没有放弃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她请刘大郎给孩子开药。
刘大郎给孩子开了三副退热治疗风寒的药,
同时他又给六娘一个偏方,让她去买酒给孩子擦身试试,没准就退热。
六娘千恩万谢地给了药钱,就背着孩子回家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六娘都有带孩子前来看诊。
孩子反反复复退热又发热,呼吸犹如拉风箱嚯嚯响,脸色不再是通红,惨白惨白的。
沐安安就这么看着这个孩子一天比一天虚弱,这个孩子的生命就这么在她眼前逐渐流逝。
于心不忍下,她一个没忍住就同刘大郎讨论一番如何给孩子开药治疗。
在刘大郎给孩子用了针灸的时候,沐安安从旁学着,事后还故作不懂询问刘大郎她要如何施针会不会有别的益处。
这使得刘大郎发现他家徒弟是个有学医天赋的,
他都快没有什么能教导她的,
同时,刘大郎也在琢磨着是要送她去县里跟他的朋友学医还是拿出他家的祖传医药书给孩子自学。
六娘的孩子在二月初一这天度过她人生一个大劫难,虽然药不能停,小丫头却有好转迹象,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沐安安在与小丫头玩耍的时候发现这个孩子的智力不对劲,
对她进行一番考察后便知道她…真傻了!!!
六娘知道后没有大哭,温柔朝她的孩子笑了笑,用满是沧桑又有几分喜悦的语气说:
“命在就好,傻就傻了吧,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沐安安抬手摸摸小丫头的小脑袋,对一直重复说话的六娘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婶子,小姐姐她以后会好好的。”
六娘认可沐安安的答案,微微点头,拿上孩子的药,向师徒二人道谢一番方才离开。
明儿就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送走这对母女,刘大郎就问道:
“安安,明日可要去县里玩玩?”
沐安安问:
“师父你要去县里卖药材还是有事要办?”
她是想去的。
这都十来天了,刘家私塾都还没有新夫子出现,
她该去县里打听打听消息了,免得事到临头,耽误她三哥学习。
刘大郎摇摇头说:
“我明儿没事要办,只是想带你去县里逛逛,你去不去?”
沐安安又问:
“咱们这里有要过龙抬头的习俗?”
“这倒没有,但这日不同的啊!”见小丫头一脸懵懂无知的神情,刘大郎道,“你七岁了,忘记了?”
沐安安愣了愣。
家里近来的气氛很紧张,
沐常兴夫妻时刻叮嘱着他们在家不准弄出动静干扰沐子良温书,
他们也在细心照顾着沐子良的衣食起居。
对于她的生辰,他们依旧如同往常一样都没有提过一句,
她估摸着他们可能如同她这个外来人口一样都给忘记了吧?!
没想到就在上次刘大郎生辰的时候刘阳询问她和她三哥的生辰时他们兄妹二人仅仅是随口一答,真真没有想到刘大郎记下了。
沐安安道:
“师父,我不去了。
我母亲说小小年纪过生辰压不住寿命,
明儿就像往常那样过就好。
而且明儿也是母难日,
这生孩子都是母亲从鬼门关走过的。
我都没有给我母亲准备什么,
这样的生辰日,我就不过了,
要不然我总觉得对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