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利回到了朝阳王府。
爹娘见到我时,纷纷湿润了眼眶。
料想也是,除了最开始的成亲回府,我已经五年没回过家了。
因为霍闻柯说,女子总回娘家,会败坏夫家门庭。
多么蹩脚,多么可笑。
我跟他们讲了霍闻柯的事,桩桩件件,一字不落。
我说完后,爹气得一拳捶在桌上,
“此等竖子,竟敢如此戏耍我女!”
“还有那定安老匹夫,真是蹬鼻子上脸!”
娘则是思虑片刻,执起我的手道,
“娘若是你,便绝不会轻易便宜了那竖子和勾栏子。”
“娘会教那竖子对你心之所向却总不可得,教那勾栏子一时放肆而后食恶果。”
我心中感动,即使再过多少年,真正为你着想的,只有家人而已。
这才是人间亘古不变的真理。
爹要在上朝时参定安王一本,娘则是赶着我回房休息,还现炖了一盅补女子气血的补品给我。
接下来这几日,我都在朝阳王府待着,霍闻柯时常来求见我,爹则直接把他打出十里地。
定东王同样不好受,我爹连参三本,弹劾他御下无方、苛责内宅,气得圣上克扣了他三月俸禄。
慕家和霍家不和,于是京中渐起流言,朝阳郡主与定东世子似有婚变。
还是女方主动提出要和离。
我懒得去理。
直到这日,我再次接到了大长公主的请柬。
8
大长公主是我的姑奶,她师从前任太傅,才高八斗,终身未嫁,最爱的就是一个文雅。
往些年,姑奶的诗会一年一办,每每皆邀我入席。
自我嫁给霍闻柯后,姑奶的诗会就停了,如今她再次递出橄榄枝,定是也听到了京中那些流言。
我愈加感动。
霍闻柯出现在大长公主府我不惊奇,令我意外的是,那位春花阁花魁玉柳儿也在。
她是个极妖艳的美人,穿着独特的西域服饰,整个人明丽得就像楼兰戈壁上最红的一朵花。
玉柳儿袅袅婷婷地朝我走来,福了福身,一副勾栏做派,
“未曾想世子妃也在此,奴今日应了客人的邀,特来献舞呢。”
说着,她还状似无意地瞟了几眼霍闻柯。
我思考了一下,极自然地接话,
“早听说春花阁聘用着最上乘的舞师,这么一看,在此等场合,姑娘确实只有献舞的份。”
玉柳儿愣了愣,俏脸通红,娇嗔地拽住霍闻柯,想让他撑腰。
霍闻柯脸色极不自然,尴尬又犹豫,想牵一把我的手,
“婉儿,几日不见,你消瘦了。”
我侧身避开他,微笑道,
“定东世子许是忘了,本郡主与你已然和离,再对本郡主拉拉扯扯,许是不好吧。”
闻言,霍闻柯竟急了,语气陡然变得急促,
“你错了婉儿,那是你想的,我绝不会答应,我不会与你和离,绝不会!”
不知怎的,他好像有些癫狂,猛地上前,用力将我一把搂在怀里。
霍闻柯旁若无人地大喊,
“我曾说要与你相伴一生,我绝不是背信弃义之人!”
“婉儿,我真的错了,你就原谅我最后一回可好?可好!”
……跟发病了一般。
我用力地挣扎起来,却忘了霍闻柯习武,力气比我大得多。
恍然之间,我又想起几个月前。
在我刚有孕的时候,霍闻柯喜出望外,连着几日,都喝得酩酊大醉。
常言道,酒后乱性。
霍闻柯强行抱着我上了榻。
他也是这么用力地抱着我,掐得我浑身青紫,逃脱不得。
那个夜晚,现在想起,还是宛如噩梦。
霍闻柯凭什么强行逼迫我顺从他?
凭什么?!
9
我尖叫着,极大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一大批下人过来。
姑奶拄着她那御赐金杖,气得脸都在抖,放言要杀了霍闻柯。
霍闻柯不管不顾,啃吻着我的脖颈,仿佛一头发情的兽。
我的脖子很疼,连着我的全身都在疼。
霍闻柯再也不会在意我的感受,他只顾着发泄他的愤怒,平白要我承受这几乎灭顶的情欲。
停风从隐匿处现身,纵身而来,一把将我拽走。
霍闻柯尚未回过神来,玉柳儿就好似把握了什么重要机密般,急切又大声地叫喊着,
“世子爷您看!奴没有骗您,世子妃就是与人通奸,这就是她的奸夫!”
“两年前奴就留意到了此人,他是世子妃的贴身暗卫,关系密切得很呢。”
“那夜您来找奴,也是这奸夫鬼鬼祟祟,原是替世子妃做眼线来了!”
玉柳儿声音极聒噪,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我被她喊得头大,心下烦躁极了,终是忍无可忍,挣开停风的手,到玉柳儿面前,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放肆!”
玉柳儿白皙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五个指痕,她大哭起来,呜呜扑向霍闻柯。
我看着这对早已狼狈为奸的男女,压抑着胸腔中的郁塞,扯出一个冷笑来,
“玉姑娘,我理解你急求上位的心思,你真愿意相信,霍闻柯这种已经犯过错的男人,愿意为了你痛改前非?”
“吃惯了肉的猫儿,何时,也愿意改吃素了?”
“你说对么,霍闻柯。”
霍闻柯的目光在我和停风之间来回横跳,最后,他直愣愣地盯住我。
眼神里有一股平静的疯狂。
而后,霍闻柯突然笑了。
芝兰玉树,俊朗风流。
这抹笑容,恍然间,将我带回了和他初识的那段日子。
那段曾经美好,如今已然黯淡不可追的日子。
接下来霍闻柯说的话,让我无比恶心。
“原来……我们半斤八两啊,那正好,天生绝配。”
霍闻柯抬手,指了指停风,继续对我笑着说,
“慕清婉,你也背叛了我。”
10
我也笑了。
我一直以为霍闻柯知道,停风是从我出生时就保护着我的家生暗卫。
他是我的师傅,我的兄长,我的亲人。
却被玉柳儿冠以那么肮脏的名号。
霍闻柯难道不恶心吗?
停风仍想向霍闻柯解释,我拦住了他,淡淡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累了。”
停风点了点头,准备护着我离开。
霍闻柯忽然暴起,一把抢过一旁侍卫的长刀,飞身刺向停风。
我惊叫一声,下意识要将停风推开。
停风目光一凛,他忙将我护在身后,转身去接霍闻柯劈下的刀尖。
未曾想,最后一刻,霍闻柯忽然将刀掉了个方向,他趁停风未来得及防备,一刀扎进停风的下腹!
他用力极大,顷刻间,血流如注!
停风踉跄着跌坐在地。
我尖叫着去扶他。
霍闻柯扔了长刀,疯癫地笑着,张着他那鲜血淋漓的手臂,要来抱我。
一旁的玉柳儿,原本神情幸灾乐祸,见霍闻柯还是要来找我后,顿时气得脸颊发白。
姑奶面色铁青,金杖狠狠砸地,
“大胆霍闻柯,竟敢当着本宫的面伤人!”
“拿下他!”
奈何霍闻柯现在的模样太过吓人,围了一圈的侍卫,竟没一个人敢上前。
我捂着凌风汩汩冒血的伤口,他在对我笑,那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暗卫,在生命最后,竟也能笑得这般温柔,像真正的兄长。
“停风往后,便不能再保护小姐了,惟愿小姐平安顺遂,一世……无忧。”
这个陪伴了我二十多年的男子,死在了我的眼前。
我记得初记事时,停风就是一个稳重的少年,他会抱我下高墙,替我摘鲜果。
熟料,他最后的遗言,也是嘱托我,祝愿我。
我心绪复杂,慢慢替停风抚上了他的双眼,而后扭头,定定地看着霍闻柯。
“霍闻柯,你这个烂人。”
11
那天过后,霍闻柯被姑奶送进了大理寺。
然而不到三日,定安王亲自作保,又将霍闻柯接了出来。
杀人者安然无恙,可被害的停风,却再也回不来了。
我去见了玉柳儿。
过去霍闻柯给她立下的承诺,好似都烟消云散了。
她还是春花阁的花魁,进不了梦寐以求的定安王府。
我坐到她对面,好整以暇地端起杯茶,
“方才,我已以三千两黄金买下了你。”
玉柳儿怔了怔,显然不信,嗤笑一声,
“朝阳郡主又在痴人说梦?我虽不及你出身高贵,好歹也是一阁头牌,三千金,未免太轻贱了些!”
我淡淡一笑,命人将老鸨的卖身契拿给她看。
玉柳儿唰地一下变了脸色。
我擦了擦衣袖,随后起身,
“既已是本郡主的家生奴才,还不快走?”
小厮们一拥而上,生生将玉柳儿押回了朝阳王府。
玉柳儿一路叫骂着,形容狼狈,不复往日艳色,吸引了大批路人驻足。
我走得慢,进门的时候,听到后面一声极低的,
“婉儿,你终究肯见我了。”
不用回头,我都知道是霍闻柯。
这样也好,一趟事毕,我就不用专门再去趟定安王府了。
我从腰封里掏出一枚皱皱巴巴的平安符,转身递给霍闻柯,
“这个还你。”
霍闻柯愣住,
“你这是做什么,婉儿你忘了,这是我赠你的聘礼……”
“我不要了。”
我一字一顿,
“我和你,已然恩断义绝,往后再见,陌路而已。”
霍闻柯瞪大双眼,神情皆是忧伤,
“婉儿,你竟如此决绝?”
他唇边有了淡淡的胡茬,眼瞳也黯淡无光,和昔日的风流恣意相比,简直称得上失魂落魄。
可我仍觉不够。
霍闻柯欠了我这么多,不跟他讨回些什么,如何对得起我早产的胎儿,如何对得起枉死的停风。
12
路人讨论纷纷,
“朝阳郡主真和定东世子和离啦?”
“可不,还是郡主写的和离书。”
“听说是世子先背信弃义,郡主失了骨肉,又失了夫君,能不悲愤欲绝么。”
“我看哪,郡主做得好,堪为女子楷模!倒是那玉柳儿,心机深沉,攀龙附凤。”
霍闻柯略有些慌张地左右看了看,冲上来就要拉我的手。
我后退一步,将将躲过了他,平安符扬到空中,啪的一声落了地。
“我说了很多遍,你我之间,再无半分情谊。”
我转身进了府,守卫将霍闻柯隔在外面。
玉柳儿呼喊得撕心裂肺,
“世子,救救我!世子……”
我听得烦躁,一把堵住她的嘴,玉柳儿呜呜着,眼角都泛了泪。
我居高临下,抬起玉柳儿尖尖的下巴,打量了一遍她的五官,确实是个不俗的美人。
玉柳儿眼神怨毒,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
“你听着,我已找到了你西域的家人,以后,我每月会送他们一百金,足够他们衣食无忧。”
“你我皆知,人生在世,讲究一个礼尚往来,我帮了你,你便也要回我些什么,才算得体。”
“你污蔑我与停风之事,我暂且不与你计较,因为,我有一事,要你去办。”
“事成之后,我送你入宫,当今圣上身边,正缺一位西域的宠妃。”
听着听着,玉柳儿的神情从怨愤,变成不解,再变成了然。
她生性争强好胜,一心想往上爬,我正是拿捏准了她这一点。
和天下最尊贵的帝王相比,区区一个霍闻柯,又算得了什么?
见玉柳儿点头,我便扯出了她嘴里的布团,果不其然,玉柳儿迫切地问,
“郡主要奴做何事?”
我气息平稳,语速慢慢,
“入主定安王后院。”
定安王妃曾跟我说,定安王居功自傲,已渐渐有了不听天子调令之势。
他的书房中,藏着和西域通往的密信。
足以让霍氏全族覆灭的密信。
13
听者无心,说者有意。
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我与霍闻柯和离的事。
人们之中,不乏有说我胆大妄为者,亦有人说,霍闻柯不守夫德。
定安王大怒,直言是我离经叛道,辱没了他们霍氏门楣。
是霍闻柯休的我,而非我和离得他。
这般在意面子,简直可笑至极。
官员下朝的时候,我听见爹和他的同僚讨论道,
“霍家老贼居心不安,定安军中,似有蠢蠢欲动之匪徒。”
“圣上早有防备,只是,未到这老贼伏诛之时尔。”
马脚已暴露,就一发不可收。
开春的时候,我写了一首竹枝词,在女眷中流传甚广。
过去的闺中密友又回过头找我,握着我的手,笑道,
“清婉才气不减当年,真是令人好生羡慕。”
我同样报之以笑。
不用被后宅高墙锁住的日子,真真是极美好的。
幸好,幸好,我及时止损,才没蹉跎了人生全部岁月。
定安王六十大寿的那天,我替爹接下了定安王的请柬,而后,把玉柳儿塞进了献舞的舞姬行列。
一曲胡旋,让她顺利被定安王纳为第二十房妾室。
彼时霍闻柯坐在下方宴席,虽说不在意,但看见与自己有数夕风流的美人被老爹搂在怀里时,他的脸还是绿了。
看得我极想发笑。
宴席结束的时候,霍闻柯照旧想奔过来找我。
他仍不放弃,确实极锲而不舍。
一道身影挡住了他。
“郡主新近作的那首竹枝词,在下十分欣赏,今日得空,不知,可否请教郡主一番?”
是那位偏好文墨的二皇子。
幼时爹带我入宫,二皇子卫凌便常常带着我观游皇宫。
不过,我也和他数年未见了。
我眯了眯眼,对卫凌浅浅一笑,
“自是极好,不过在二殿下面前,清婉献丑了。”
霍闻柯面色顿变。
不等霍闻柯开口,卫凌便先请着我,上了他的马车。
这几日,娘亲不时提起卫凌。
“二殿下总往咱们府上跑,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哎呀,这个二殿下,怎么又送礼来了?”
“罢了罢了,挑几件,给他回过去吧。”
我才想起来,卫凌至今,未有一妻妾。
太子根基不稳,宗室众人蠢蠢欲动,我刚和霍闻柯和离,若能与朝阳王府联姻,对这些皇子自是有利无弊。
唔,这么一看,卫凌的心思,似乎昭然若揭。
我看透之后,只同娘亲提了一嘴,往后卫凌再来,不必再知会我了。
娘亲心思玲珑剔透,自然懂了我的话外之音。
自那之后,卫凌就没再来过了。
霍闻柯却不依不饶,继续纠缠着我,烦不胜烦。
他抄录了我写过的所有诗词,装订成册,在表皮上画了几颗红豆,暗藏相思之意,站在王府门口,翻来覆去地念了好几遍。
路人感叹,
“红豆最相思,世子爷好心思啊。”
最后实在无奈,我便授意门口家丁,让他们把霍闻柯赶出了三里地。
他以为心思巧妙,我却只觉丢人。
14
娘亲带我礼佛的时候,霍闻柯也偷偷跟来。
他肉眼可见地憔悴了,皮肤松弛,眼下青黑,全然不复往日肆意明烈的模样。
“婉儿,我终于见到你了。”
霍闻柯声音放得很轻,仿佛是怕惊扰到我。
我挑眉,反问,
“世子这么闲的吗?”
霍闻柯神情略有哀戚,他叹息一声,竟直接给我跪了下来。
“时至今日,我已不求你能回到我身边……”
“婉儿,我只为过去负你伤你的错处,向你说句,抱歉。”
“过去,是我不耐寂寞,是我一意孤行,白白消磨了你对我的情分,如今孤家寡人,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此刻,在漫天神佛的注视下,霍闻柯卑微到了骨子里。
我定定地看着他。
直到香灰燃尽,檀香消散。
我才开口,
“霍闻柯,你对不起的,不只是我。”
“还有我们曾经有过的孩子,还有无辜的停风。”
霍闻柯冷汗涔涔。
我继续说,
“我曾真真切切地心悦过你,你可能忘了,你送过我一枝杏花,我在枕下,放了整整五年。”
“那时你跟我说,你此生只娶我一人,我信了,却没想过,不过区区五年,你就忘了你说过的话。”
“玉柳儿随随便便的污蔑,你就怀疑我背叛你。”
霍闻柯想要辩解,我摇了摇头,没再给他机会。
“我并不想虚情假意地安慰你什么,我只知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你造下的种种业障,迟早,会报复到你身上。”
霍闻柯渐渐面如死灰。
到最后,他直接脱力,瘫坐在了地上,长叹一声。
到此,我们之间,过往种种,才是真的烟消云散。
往事暗沉不可追,不知来日之路,可会光明灿烂?
15
定东王谋反了。
我爹早有准备,领了皇上的密令,带着十万御林军,把定东王堵死在了城门口。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边境处,出现了楼兰的军队。
定东王早已向楼兰求援。
汉人和楼兰人厮杀了三天三夜,双方死伤惨重,最终楼兰王被砍下了首级。
定东王亦被擒。
谋反之罪,株连九族。
霍家,这个曾封狼居胥的豪门大族,在数百年荣华之后,终于轰然倒塌。
定安王妃自刎在霍府门前,死前,她朝着家族封地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定安王被判凌迟示众之刑,他的妾室也难逃一死。
我遵循着和玉柳儿的约定,她替我打探情报,我救她假死脱身,然后,将她荐入了皇宫舞姬的队伍。
至于霍闻柯,他和他爹一起带兵谋反,皇帝判其枭首。
深秋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天牢。
霍闻柯早已颓废得不成样子,仿佛老了几十岁。
听到声音,他费力地抬头,看到我。
我把他的断头饭放下,和他对视片刻,方淡淡道,
“今日下场,是你利欲熏心,不过成王败寇,怨不得谁。”
霍闻柯自嘲一笑,
“我原以为,婉儿会有些可怜我。”
他动了,拖着那条被打断的腿,朝干净的水壶移去。
脏污的手指,沾了点水,缓慢地擦拭起自己的脸庞。
霍闻柯像是聊天般,语气轻松又自然,
“我要死了,婉儿看我恶有恶报,想必也欢喜了吧。”
“爹跟我说他要造反的时候,我其实,有点激动。”
“造反,多么刺激的事啊,我盼着婉儿能被吓到,这样,总算你心里还有一分我的位置。”
他笑着,眼角却忍不住滑了些泪水出来。
抬头的时候,霍闻柯已洗净了脸,又是一张清俊风流中夹杂落魄的脸。
他朝我伸手,手掌上,赫然躺着一朵破碎的杏花。
“时至今日,我已不奢求婉儿什么。”
“听说婉儿又写了首春日宴,真好。”
16
霍闻柯身死之后,玉柳儿就被封了贵人,只是纸包不住火,她曾是定安王妻妾的事,很快就被翻了出来。
皇后震怒,将玉柳儿送到冷宫,不到一年,她就病死了。
我再未婚嫁,闲的时候,我还是会去姑奶的诗会,日子流逝得缓慢又自在。
很多年后,午夜梦回时,我仍有几次,梦见了霍闻柯。
连着那朵破碎的杏花,一起入梦来。
他今年,也该二十岁了吧。
我慢慢直起身子,靠住柔软的垫子。
我越来越嗜睡,疲惫。
闭上眼睛,我又看见了霍闻柯。
那是个美丽的春日,我念完诗,他递给我一枝杏花。
谁家年少独风流。
是我们再也回不去的日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