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傍晚,与卡瓦隆相隔的罗曼渡河出现在了视野内,这不仅仅是卡瓦隆与多伦科堡的分界线,同样也是一座重要的战略宝地。
这一条河水急川不息,但他们没有选择,这一条路线是通往西境最为保险的。进入卡瓦隆,绕过绿叉城,自逼鸦渡城,最后再想办法突破君临城的关卡就能够回到西境。
卡瓦隆是一座天然的防守堡垒,易守难攻,被四河环绕,虽然不能与海之城共享水中城的荣誉,但确实也是帝国里最安全的一座城了。
卡瓦隆的诸侯贵族并不多,最大势力的便是雷晓,一向都是拉克丁家族的附属,跟随着卡拉尔伯爵封地领主而来,这里也是卡拉尔伯爵的领地之内,被他放心的交给了雷晓家族。同时也是卡拉尔的大军重要的后勤之城。
雷晓家族沿用了几个世纪前贵族们的方法,将势力横跨延伸到了河域两岸,收取渡河费,这是一种致富的法子。那是一座用大理石铸造的拱桥,对面的城墙上弓箭手死死把手,两边还有巨大的堡垒,那是卫河塔,可谓是守城的第一要线,箭孔内锋芒毕露,原本要用四代时间建造好的拱桥他们只用了五年便修建成功,耗费了大量的人力与资金,没有获得他们的批准,谁都不能够渡河。
班塔看了一眼便知道他们已经无法渡河了,或许他们从地牢内逃亡的消息还没有人知道,但即便他们耗费了几个时辰整理衣服与洗漱以及进食,也无法掩盖他们脸上的憔悴。如此状态渡河不但会被卫兵们拦截,还会当做流浪在外的通缉犯,不管怎么样,都是落得做苦力的下场。
“城门紧口,看来不仅仅只是不欢迎我们。”康纳德眯了眯眼睛,强光还是让他有些不习惯。
乌鸦群落飞过,世界忽然一片漆黑。短暂的异象让所有人着迷,卫兵们按耐不住想要将它们从天上射下来,可一想到乌鸦与诅咒的传说,便打消了那个念头。
“最近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那么多乌鸦。”阿文转过头告诉他们,“巫师大人说这些乌鸦他都无法窥测,是魔法的产物,连他都无法窥测的东西,只有可能是……”
“梅林!一定是他!”班塔立刻想到了梅林,他抽了抽鼻子,脸色怪异。“从那个叫梅林的智者出现时,乌鸦频繁出现,这让我不得不想到他,很有可能——”
“乌鸦是他的魔法?在寻找我们?”康纳德明白的很快,脸色惨白。
这确实是个他们最不想知道的消息,如此一来他们的行踪早已被乌鸦所发现,因为一路上他们总是能够看到乌鸦的踪影,这是个鬼魅的计划,而这样的计划终于让他们发现了。
“真是狡猾。”班塔曾经也是大统帅,脑子灵活一现。“我说我们怎么逃出来这么轻松,他们魔法师不会有一丝的防备?比如在地牢里安插像古罗兰尼斯的魔法蛇,恐怕他们一直在关注我们。”
“是的。”康纳德有些郁闷,他开始犹豫了。“他们在利用我们寻找古罗兰尼斯。”
阿文若有所思,目光环顾四周,他说,“我还有一条路能够过去,不过那里非常的危险。”
“荆棘丛林?”班塔看出了他的打算,略有担忧,“那我们得绕回去,最大的问题是里面太危险了。”
“荆棘丛林可是你最熟悉的地方,连你最熟悉的地方都觉得危险?”康纳德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了阿文。“我们现在就赶快去吧。”
“不。”班塔喊住了他们,神情凝然。“荆棘丛林,是我身为统帅之时打的第一场战役,那里不仅仅只有你们想象中的毒蛇、吸血蝙蝠、吃人虎以及一些古古怪怪的动物,但最致命的是那儿的魔法种族。”
“那儿还有魔法种族?虽然我从来没有进去过。”阿文拿出了一卷地图,那是一条完善的逃跑路线,其中一条就是穿过荆棘丛林,直达罗曼城,从罗曼城直线渡河,到达鸦渡城。
“是一个种族?”当这卷地图交给班塔时,阿文用着怪异的眼光望着他。“能够让大统帅这么畏惧?据我所知你一生打了二十二场胜利的战役,其中有八场非常的大,每一场都持续了至少七个月。”
“树妖。”班塔用着畏惧的眼光转身看向了荆棘丛林的方向,那里是他一生的梦魇。“那是我最失败的战役,与当时逃亡且组织好的狄思夫人交战,他们数量不过将近一万,但那些树妖……我敢肯定没有人能够单独对付这些庞然大物,它们不像其他魔物那样害怕银剑,刀剑还是弓箭都对付不了它们。连魔法师都束手无策,因为魔力是对它们没有任何效果的。”
“主动攻击人吗?”阿文扭头质问他,“如果不是,那么我们没有必要担忧。”
“我说不清。”
“那么你觉得我们可以安全过去吗?就像当时只有你和你那两名副官活了下来,不也是三个人吗?”
“不。”
“这么的肯定?”
“除非……”康纳德插话,他指了指远处树上停留的一只乌鸦。“如果有人帮忙。”
班塔与阿文相视一眼,在这个特殊情况他们是不可能渡河通过卡瓦隆的,而荆棘丛林也是危机重重。可有一位时刻关注在这儿的魔法师就不一样了,他们开始有些起疑,可当完全猜测到那名魔法师的意图时便放心了下来。
“我猜他一定会保护我们平安无事。”康纳德说,“因为他想通过我们找到古罗兰尼斯。”
“你觉得你们打的这些小算盘会被他听到吗?”阿文有些担忧,他也是一位黑魔法师,与太子受过力量的契约。
“太远了,我相信他们听不见。”
“不。”班塔否定了康纳德的想法,他说出了自己担忧的事情。“万一他只保护一个人呢?狡猾的魔法师向来不乐意受到利用以及做亏本买卖。只要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活着都可以带他找到古罗兰尼斯,为什么三个人都要活着呢?”
阿文皱紧了眉头,看班塔的眼神满是不善。
他太聪明了,康纳德心想。他注意到了阿文那吓人的眼神,也为班塔那忽高忽低的智商感到堪忧。这么想是好事,可千万不能说出来。
他已经猜出到接下来会发生哪些事情了,只能够在心中默哀。
……
“叔叔,你还好吧?”卡拉尔骑在骏马上,皱眉问。
一旁坐骑上的蒙面男子轻咳两声,洛撒谎着回答:“我好极了,除了全身有些寒冷之外……”
“黑魔法抵御不了狄思夫的诅咒?”卡拉尔显然不信,“别骗我了,叔叔,说吧,你到底怎么样了?就在昨天晚上我就发现了不对劲。”
“是我的眼睛吗?”
“就像夜晚的狼。”卡拉尔这么描述。“那并不是一双金色华丽的眼睛,灰色得吓人,在晚上发光发亮。当时我还以为你是某个魔法怪物。”
洛眉头一皱。“我全身发寒,这是个事实,也许与狄思夫诅咒无关。我怀疑这和那个世界树碎片有关,否则我也不会不告诉你。那是堪比北极寒之地还要寒霜的感觉,你去过北边极寒之地吗?那是梅洛斯神与墨莎神诞生的地方,她们从寒冷与孤独中降生,这足够体现了那儿有多么的冷,可我敢肯定这更冷。”
洛将那长长的胡子给割了,以免在晚上烧火时被烧到,新长出来的胡子让他的面色变得更为的憔悴,同时也都凶神恶煞,脾气暴躁。
“说实话我以为我活不了了,直到黑魔法终于开始起了作用,至少拯救了我的灵魂不被折磨。”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梅洛斯神?”卡拉尔凝重了神情,他看得出洛的伤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那并非外伤,也远比缺胳膊少腿还要痛苦。就像是被拷问的灵魂,发自内心的寒冷,叔叔全身被血液里的寒霜折磨,他还说他感觉自己血管里开始结冰了。
这个问题让洛犹豫了很久,直到快马加鞭,来到了被烽火笼罩的卫城。
“我不敢说。”洛转过头看向了远方,目光没有梅林那样般的浑浊,却也有些朦胧。“要是那么说的话……她一定会很生气的吧?”
“那么你也会活不久。”
卡拉尔动了动自己缠绕了绷带的左手,三天前的战役他不幸被一把利剑刮破了左臂,皮开肉绽,幸运的是并没有伤得太深,只滑下了浓浓的腥血。他足够有信心继续战斗下去,只要银剑在手。
“只要你获得比我久就好了,不是吗?”洛仿佛讲了个笑话,他说,“我希望你将来能够带着我的子孙来向我祭奠,如果可以,我想我需要一身傀儡。”
“先不说我能不能活那么久,如果可以,我肯定会这么做。”
“如果我们都能够活着。”洛下了马,前方的路被废墟所堵住,这里发生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役。整座城内俨然成为了空城,这里原本是锡瓦拉大公设防的第一大战线。
“怎么回事?”洛仰头看着黑烟,他嘟囔,“难道真如阿萨所说?”
“他说那些杀伤抢盗的家伙不是他们的人,你相信吗?”卡拉尔还记得当时阿萨对他们说的,他说那一批人有着幕后主使,但绝对不是锡瓦拉。
他本来是没有理由相信的,直到看到了阿萨交给了他那一封信,斯普特斯与萨维尔的亲笔。他们在心中着重强调了帝都的情况,此时军权都掌握在他们手中,锡瓦拉并没有去做他们想象中的任何一件事情,相反,教会的干涉以及古罗兰尼斯都出现了巨大的疑点。
他要相信吗?一个晚上,卡拉尔屡次在心中质问自己。同时他还在想,如果梅洛斯神在的话她会怎么做?她真的也会出手干涉吗?如果这真的是神的棋盘,那么教会与古罗兰尼斯是墨莎神的棋子,那么他们又是否是梅洛斯神的傀儡?
梅洛斯神比谁都要像一位真正的傀儡师,她能够在悄无声息的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做着与传言中,心目中完全不相同的事情,很多时候她正如魔鬼两字那样,可与墨莎神相比,她又像一位天使。
那是一堆在晚上烧个不停的火堆,即便在深夜,日夜烧得不停也无法驱赶他的寒冷,卡拉尔亲自见到过叔叔在晚上疼痛难耐,翻滚哀嚎的模样。那是多么的痛苦,谢天谢地,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几天洛都没有睡着,而他也不敢做梦,他害怕一旦做梦,叔叔那凄惨的模样就会回响在脑海。
他有个隐瞒了所有人的秘密,他清楚梅洛斯神一定是发现了的,他并没有一位妻子,那所谓的妻子是他用黑魔法铸造而成的,却不如傀儡,一位她无法长久的存在。
一个星期前她就消散了,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维持她的存在,之所以铸造妻子是为了不给父亲丢脸。
叔叔成天将血脉传承挂在嘴边,他听得有些烦了,于是做出了这种不能够被理解的事情。
“听说斯普特斯已经率禁卫军前往了西境,那儿是古罗兰尼斯的所在地。”全副武装的莫林停在了他的身边,告诉他一只渡河鸟的来信。
“不过教会的态度明确了许多,他们的远征军也前往了西境。”
“墨莎神想死保古罗兰尼斯?”卡拉尔有些惊讶,他原本对于古罗兰尼斯的期盼非常大,觉得他是大无畏的好人,可让他失望的是他居然是墨莎神的仆人。
“因为古罗兰尼斯很有可能是黑魔法师,现在有很多消息都是这么指正。”洛告诉他,“别忘了,墨莎神一直想要建造一个魔物帝国。”
“所以梅林寻找的那一座监狱,与古罗兰尼斯有挂钩?”他皱起了眉头,有了些头绪。“不敢相信,那么为什么这座城……”
“锡瓦拉不想纠缠,因为他知道我们不该交战,首要任务我们应该攻打西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