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兰雨醒来的时候,他记不得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陷入昏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回到了那家酒店。
睁开眼睛,看到的除了是猫头鹰那肥大的身躯之外,就是保尔那动情的脸了。
脑袋,是疼痛的,发生的事情却又历历在目。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的目光仿佛可以穿过保尔的眼睛。
“哇啊啊啊,你可总算醒来!”
保尔巴眨巴眨眼睛,确认兰雨醒来后他喜极而泣,直接跳了起来,仿佛要窜过天花板。
“一个星期前!我们……”
“虽然听到一个星期前就明白有一大段话了,虽然我成为魔法师后对于时间的概念变得陌生……”
兰雨扶着自己那疼痛难耐的头,他试图用话语掩盖自己,他没有吭声。
他抬起头瞥了眼匹克猫,“那么能不能长话短说呢?”
匹克猫有些漫不经心,仿佛它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星期前你为了追那个黑魔法师,以至于下落不明。我们焦急了一个星期,就在昨天晚上,你的魔法助理把你带了回来。”
保尔顿了顿,他的眼神是诚恳的,也是歉意的,“总之你当时全身流着鲜血,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你的助理叼着你时,你是那样的狼狈。”
随后他轻轻地又问,“所以发生了什么?”
全身的鲜血?兰雨被这种说辞给吓到了,他连忙低头看着自己,很好,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缺的,这说明他的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夸张。可他全身流血的印象被所有人都牢记在心,这也意味着保尔并没有撒谎。
把他带回来的是匹克猫,只有他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你平安无事,我真的高兴极了。”
保尔擦拭着眼泪,他从安贞手里拿过了热水,递给了兰雨。完全忘记了就在半分钟前,他还说兰雨全身流着鲜血,与此事说的平安无事冲突极了。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包括兰雨。当看到兰雨还能够说话,还能够从床上躺起来时,都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我觉得会长需要休息。”卡蜜尔德放下了手中的热水袋,轻轻地递在兰雨手中。
他由衷的说,“会长太累了,我们都能够看出来,不是吗?他为了我们的安危,却又不顾自己安危的,冲出这冰天雪地,我已经能够想象到那一场战斗有多么激烈的,那么最后他逃了吗?”
兰雨摇摇头,这个问题他不好回答。总不能将尼威亚的事情告诉他们,因为这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同时他又有些气愤,不知道匹克猫是用什么样的办法将自己带出来的,尼威亚并没有将他最迫切想要得到的答案告诉他。
他狠狠地瞪住猫头鹰,这只鸟好像没有良心似的耸耸肩。
“别看了。”猫头鹰高傲的翻了个白眼,“如果我晚来一点点,说不定你就真没了。”
“那么当时发生了什么?”
保尔一愣,“你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当时我昏迷了,一个不经意就能让人沉睡的咒语……”兰雨开始编造谎话。
对此,匹克猫非常满意的看着他。
“把水喝了。”它说。
兰雨照做,他缓缓吞下这有些温度的热水,一股暖流温暖着胃部。全身残留的寒冷一瞬间就被冲散,他终于可以将手臂从被子里彻底伸出来了。
把热水袋放在脑袋后面枕着,他调整睡姿缓缓躺下,又开始回忆起与尼威亚所说的那些话来。
“别胡思乱想。”猫头鹰开始打断了他的回忆,它仿佛知道他在做着什么。
“所以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很多,当时你的情况并不乐观,你被一群的魔物撕咬,是的,撕咬。”
对于当时兰雨的情况,猫头鹰说得非常生动形象,“你能想象你当时躺在地上,一群诡异的,血脉缺陷的魔物,爪子深陷在你的皮肤里,肉里。它们同时在嘶吼,试图刺穿你的骨头,它们用恶心的嘴咬在了你的身上,不过格鲁给你的衣服倒是蛮结实的,至少支撑了很久。”
兰雨掀开了一点点杯子,此时他穿着不知道从哪买来的睡衣。想必这一定是保尔或者他的三个学生替他买来的。
“那些粘液,就是它们的口水,在你身上显得臭烘烘的。”猫头鹰的眼睛冒起了精光,“让我不解的是这些血脉缺陷的魔物为什么一看到你,就变得疯狂暴躁起来,就好像你是……”
“唐僧肉?”兰雨回了句。
“就好像你是新鲜出炉的鸡腿肉汉堡,总之我是耗费了很大的力气把你带回来的。”
“你确定当时我的周围,并没有……一些奇怪的建筑吗?比如我在室内,那儿藏了很多的图书。”他试探性的问。
“这我不记得了,当时只顾着把你带回来。”猫头鹰回答的很慵懒,“我在你身上进行标记了啦,这是我们匹克猫最引以为傲的血脉传承魔法,能够无视距离与障碍的转移到被标记地点,这也是为什么在你们被那个幻术困住的时候,我会突然来到你们身边。”
“可你说过你是飞来的。”布莱恩想到了这个细节。
“我想喊苦不行吗?”猫头鹰气炸了,它试图用喙口好好教训下这个不懂得如何利用情商的笨蛋,可最后被兰雨抓住了翅膀。
“好了。”兰雨有些软弱的样子,他看起来很憔悴。
“就这样了吧,匹克猫,格鲁那边怎么样了?”
“他们啊……”猫头鹰有些犹豫的样子。
“他们怎么了?”
猫头鹰翻了个白眼,“他们好极了,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你的朋友,约森似乎……算了,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和你说的事情,你太累了,听不得很多的糟糕事情。”
猫头鹰终于有了一次助理的风范,他看得出兰雨想要好好闭上眼睛睡一觉,即便他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晚上。他将其余四人驱赶出来,留下了房间内一个人的兰雨。
“助你一个好觉。”这么说的同时,猫头鹰把门带好。
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去想,去听,这些事情都是他的习惯了。可今天没有,他不想听到任何的动静,也不想去思考,他愈发的不安,愈发的颓废。
可一想到那即将接触到的,虚无缥缈的真相,他仿佛有充满的动力,却又转瞬即逝。
风,又吹来了。击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声音传进耳朵,却又溅击在了脑海之中。
雪花飘啊飘,在所谓的深渊之瞳里,他清楚的看到了那雪花的形状。
“这漂亮极了,不是吗?”他仿佛在自言自语,篡紧的手忽然张开。
手心掌里,一朵洁白的雪花缓缓飘起来。与窗外飘落的雪花不同的是,这朵雪花是朝着上面飘去。
就快离开一段距离时,他猛地把手臂伸直,狠狠将雪花抓在了手里。
许久,清脆的女音从心中传出,“美极了,不管过了多久,这儿的雪,依旧是那样的梅林。”
他沉默了一会,抬头看着窗外暗淡下来的世界。
“我昏迷了一个星期?”
“是的,在此期间,我没有办法唤醒你。”
“没有任何办法吗?”兰雨顿了顿,“所以那个星期里我一直都待在……尼威亚那?”
“是的。”
“所以那不是一场梦。”
“不是。”
“我真的见到了尼威亚,可他就在准备告诉我一些事情的时候,我——昏迷了。”
“是的。”席维娜补充,“我想你不会愿意知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只会感到更加的烦恼……”
“没事。”
席维娜沉默了一会,她出来了,直接从兰雨的身体内,化为一道光。
“黑法师复活了?”兰雨抖了抖肩,“好吧我承认,黑法师复活的消息并不是我不愿意听到的事情,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感到烦恼。”
“就是黑法师复活了,好消息是他被尼威亚抓住了。”席维娜伸出手掌,越来越多的雪花开始聚集。
“好吧,那么应该还有坏消息吧。”
“当然了。”席维娜看了他一眼,“坏消息就是那个黑法师就是你最近认识的朋友,曼诺,曼诺记得吗?从一开始他就有问题,他是位真正意义上的亲神者。是的,他欺骗了你,并且他并没有真的消灭掉黑法师,黑魔法师因为黑魔法的缘故,只有火焰才能处决他们。”
“等等!等等……”兰雨有些听不明白,可他感觉自己听明白了,即便很矛盾,他还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讲——”
即便不愿意去相信,兰雨还是听懂了,他从来都不是个思维反应慢的人。
“我的朋友,了结黑法师的曼诺大法师,他是个亲神者?这是个好消息。”
“第一个坏消息是这个亲神者的目的并不是对我们有利的,他想要得到黑法师的所有黑魔法,可最后被黑法师抢夺了身体。”
“那么第二个坏消息呢?”兰雨内心毫无波澜。
“第二个坏消息就是,就是因为他,所以才让你这样子了。”席维娜眼睛飘渺不定,“哦对了别提有多恐怖了,当时他还引发了你身上的情绪魂咒,真难相信,我一直以为你身上的情绪魂咒完全被洗掉了才对。”
“所以你的解释是,我,和你,还有尼威亚。”他顿了顿,喝了口水,“都遭受了黑法师突然的袭击,以为他一直追踪了过来。然后我遭遇了重伤,又被匹克猫给救回来了?”
“还不至于是那只猫头鹰救的。”提到匹克猫,席维娜脸上充满了不悦。
“不管怎么样,今天是圣诞节,对吗?”
“是的,圣诞节,可那又有什么呢?”
手机上会有圣诞节的提示,从苏醒后拿起来的那一刻,他就看到了。
是啊,圣诞节,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节日,欢快的歌声,一群人在晚上围绕着圣诞树高唱。可对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呢?他圣诞节从来都是一个人,或者和普通日子一样,从来都不过的。
“不知道亚特兰学院那里,晚上会不会举办什么活动。”他向往的喃喃。
“当然会,听着兰雨,当然会。”席维娜抓住了他的肩膀,盯住他的眼睛。
“这个圣诞节,你不是一个人。”席维娜说完后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吧,虽然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是一个人,但今天,各种意义上你并不是一个人,你会过一个愉快的圣诞节。”
“愉快的……圣诞节?”兰雨有些迟疑。
“是的。”
“兰若离在哪?”他不知道怎么了,忽然问出了这个名字。
随后他恍然大悟,是啊,他之所以问兰若离再哪,就是因为想和她一起过圣诞节啊。
“WewishyouaMerryChristmas
WewishyouaMerryChristmas
WewishyouaMerryChristmasahappynewyear
WewishyouaMerryChristmas
WewishyouaMerryChristmas……”
这是一个温暖而又不寂寞的晚上,响亮的歌声传响在屋内。窗外的雪伴随着歌声而落,下一秒,整个世界仿佛漆黑了起来。
黑暗中,又亮起了数支蜡烛。黑色与白色相交的影子缓缓从黑暗走出,蓝色的光芒是梦幻的蓝鸟,整个房间梦幻得五彩斑斓。
“圣诞快乐。”
就在恍惚间,兰若离出现在了床边,她的手中依旧习惯性的拿着一支玫瑰。
她将玫瑰放在了兰雨手中,这是在他的记忆中,魔女第一次笑得那样真诚。
“这是你的圣诞礼物。”
她眼睛内的悲哀一闪而过,席维娜欢笑的站在她的后面。
这仿佛是一场专门为他演奏的宴会,钢琴曲在整个酒店的广播系统传响,蝴蝶忽然飞走了。
他擦拭了眼泪,抬起头来时,才发现,屋内只有一个人。
天,还没有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