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头，说什么丧气话？”黄婆子一把将小豆丁往身后一拉，说：“不就是个风寒吗？说得吓死人。”
“亲家奶奶，就算风寒，也得带小莲去治吧？你们请了郎中吗？”罗娇娘气坏了，看着黄婆子那一张脸，诘问道：“我妹子是嫁到你家，不是给你家当丫环的！”
此时，听二丫说小莲病了，看情形，病得还很严重，罗娇娘哪里还顾得上那么许多，她一把拂开黄婆子，她从小就在寨子里长大，根本没那么些许的规矩，提着裙子就往侧屋跑去。
“哎呦，天杀的，摊上这么个亲家，真是造了孽，这是要了我这把老骨头的……”命啊。
后面两个字，黄婆子还没来得及说出来，金玲就扶住了她。
“我是郎中，你身子好得很，没磕了，没碰了，你要是敢讹上方家，那咱个就衙门见！”
姜荷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从京都归来之后，姜荷的气场愈发地不一样了，冷着一张脸，看向黄婆子的时候，那其中的寒意，让黄婆子不由得直哆嗦。
刚刚金玲的目光冷厉，她虽然怂，但不怕。
可姜荷看她，却让她浑身发凉。
姜荷走进屋子，这才看到，不过半年不见的方小莲，已经瘦成了一个皮包骨了，昔日温柔的少女，眼底的光，早已经被生活的苦楚，磨灭得一滴不剩的，眼眶凹隐，形如枯槁，这哪像二十出头，说是三十出头，都有人信啊！
姜荷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还记得，生第三胎的时候，方小莲脸上还带着腼腆的笑容，眼底是带着对未来期盼的，近两年，见得少了一些，但是半年前，见到方小莲的时候，和现在的状态，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过半年的时间，小莲姐姐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小莲，你这是怎么了？”罗娇娘坐床前，看着方小莲脸色苍白的样子，瞬间就破口大骂了起来，道：“黄婆子，我告诉你，我家小莲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们方家跟你没完！”
罗娇娘今天就是代表着方家来的。
方家的女儿这么被欺负，罗娇娘是连亲家奶奶都不愿意叫了，她道：“小莲，我带你回家。”
“嫂子。”方小莲看到罗娇娘的时候，神情恍惚，眼中的泪，无声地从眼角沁了出来，她后面的话，一句没说，就这么望着罗娇娘流眼泪。
“别哭，嫂子在，我给你做主，黄家不能这么欺负人，等黄长根回来，我替你揍他一顿，太不是男人了。”罗娇娘不怎么会安慰人，脾气爆得只想揍人。
“小莲姐姐。”姜荷走上前，伸手替方小莲把脉。
“小荷，咳…我没事……咳……”
方小莲看到姜荷，下意识地想缩回手。
姜荷却握着她的手，不肯放，说：“小莲姐姐，你别怕，我是郎中，给你看看病。”
“我……”方小莲不敢看姜荷的目光，犹记得，出嫁前，还有几次见到姜荷，她都告诉她，女子不一定要以夫为天，生不出男孩，不是她的过错，如果受了欺负，一定要毫不客气地欺负回去，女人也要有气势，才不会被婆家拿捏。
可是，她一点也没做到。
姜荷越把脉，一颗心就越沉，方小莲连生三胎，要不是她给方小莲调理身体，别说像正常人一样过日子，就是不病死，也得终日缠绵病榻，实在是方小莲这几胎，根本没养好。
现在，方小莲居然又流产了，这一次的小产，方小莲怕是没跟方家说过，不然的话，舅舅要是知道小莲流产了，肯定会打上门的。
小产后，方小莲的身体没养，再加上今年的冬日更加的冷冽，方小莲就病倒了，来势汹汹的风寒，她要是再晚来几天，可不是得病死了？
“你怎么说话呢，我黄家娶了个只会生赔钱货的儿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自己身子骨差，别想赖到我黄家身上。”
“天杀的，真是造孽哦，幸好我还有大孙子，不然的话，非得被你们方家弄得断了香火不可。”
“自己生不出儿子，还不让我儿子生，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黄婆子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吵得姜荷头疼，她看向一旁的金玲。
金玲立刻守在门口，就像是一尊门神一样。
黄婆子骂人的声音渐渐地弱了下来。
姜荷道：“小莲姐姐，你怎么流产的？”这些年有她的调理，按理说，方小莲怀上了，不应该这么容易就流产的。
流产？
罗娇娘震惊地看向方小莲，问：“小莲，你什么时候怀孕了？”
方小莲垂下眸子。
大丫黄莉在一旁道：“半个月前，娘被爹打了，流了好多血。”
黄莉瘦瘦小小的，哪怕有方家时常贴补着，架不住黄家事情多。
“气死我了，黄长根还是不是男人？只要打自个媳妇，他……”罗娇娘气得咬牙切齿的，想要打人，想，这事要是传到方家，肯定又是血雨腥风。
“你爹为什么要打你娘？”姜荷问。
黄莉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方小莲，不敢说。
方小莲抬眼，声音里透着些许的颤抖，道：“因为他要纳妾。”
方小莲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这些年，她一直熬着，哪怕天天被婆婆骂，可相公待她，还算好。
可是这半年来，相公非打即骂，话里话外，都在嫌弃她生不出儿子。
半个月前，黄长根说要纳妾，人家不仅要纳妾，这小妾还挺着肚子，看肚子尖尖，黄家人都说，小妾要生一个儿子。
方小莲不愿意，就和黄长根起了争执，她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被黄长根一推，摔出血来，才知道。
再后来，她心灰意冷之下，染了风寒，这几日躺在床上，她一直在想，她到底是在坚持些什么。
“混蛋！”
“畜生还不如呢！”
“当初黄家出事，没银子的时候，还不是方家出的？”
“现在就要纳妾，门都没有。”
罗娇娘气呼呼地想去外面，找黄婆子理论，被姜荷拉住，她问：“小莲姐姐，你怎么想的？”
方小莲没回答，目光在几个瘦小的孩子身上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