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嚯!嚯嚯嚯!”
潭关之外,漆黑的夜色中骤然亮起无数火把,一展大旗在火把昏晕的火光之中缓缓升起。
王震国策马立于军前,面如冰霜,冷冷的望着远处火把通明的潭关。
“将军,有点不太对劲。”一名统领缓缓策马与王震国并立,皱眉道,“我军长途跋涉而来,但是前哨并无发现敌人安排的暗哨,恐怕有埋伏。”
王震国点点头,忽然面容浮起冷笑,开口道:“赵虎,这种时候,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赵虎转头看着将军的侧脸,同样笑了起来,抽出腰间的长剑,回头高声喝道:“儿郎们,金人第一道关卡就在眼前,跟随老子踩平了它!”
“喏!”
数十位骑马的偏将略一点头,纷纷抽出长剑,勒马四散传达军令,仅仅片刻,大军的中央一道炽红的火光直冲天际。
“咻!”
“冲锋!踩平潭关!”
深林之中皆是兵甲摩擦的声音,大军缓缓动了起来。
“敌袭!!”
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破空,一道凄厉的声音响彻城楼。
只见楼头上人影攒攒,无数整装将士从阴影中出现,冰冷的箭锋指向下方。
“哈哈!”
王震国大笑一声,率先策马飞奔了出去,一头黑发肆意在风中舞动。
“他娘的!给我跟上将军,将军若是少了根头发,老子扣你们的粮饷!”
赵虎一下就急眼了,虽说将军厉害的紧,但是哪有攻城战己方的最高统领第一个冲过去的,金人的铁箭可不是吃素的!想罢赶忙便跟着冲了出去,但是哪里能追的上,王震国坐下之马名为纤离鹤,世间少有的奇马,一眨眼的功夫,王震国便到进了金人弓箭能射及的范围。
“放!射死他!”
城楼上一个留着大辫子的金人统领死死的盯着策马而来的王震国,心中涌现出不妙的感觉,连忙怒喝道。
但是已经迟了!
王震国摸了摸马头,轻笑喝道:“很好!纤离再快一些!”
纤离鹤一声嘶鸣,骤然再次加速。
清亮月辉下,数以万计的铁箭泛着冷光冲天而起,弯了半个弧度呼啸而下,一瞬间城楼前便被箭雨覆盖。
“将军!”
赵虎咬牙高呼了一声,死命的抽着马臀,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纤离鹤载着王震国没入箭雨。
一道褐光!
王震国身后的将袍被强风鼓动,骤然被甩开,飘在了空中。
“喝!”
王震国大喝一声,坐下纤离鹤极通人性的开始减速,前蹄略低,后臀抬起。王震国踩在马背上,纵身一跃,冲向了城墙。
“给我破!”
“嘭!”
一声巨响响起,但是马上便被跑动的大军如地震般的沉闷响声掩盖。
密集的箭雨终究尘埃落定。
城墙出现一个夸张的大洞,几乎与城门等高。碎石尘灰漫天飞舞,破碎的城墙边缘仍旧不断地在皲裂,坍塌。
一个身材高挑威猛的男子站在碎石上,用手遮盖在眼睑上,挡住四散的尘土。
金人将领早已猜到那人要做什么,但是当城破的一瞬间,还是不敢相信,愣神之中被剧烈的震动晃倒在地。
“兄弟们冲啊!”赵虎看到将军弄出的大动静,不由得振奋起来,举起长刀一马当先。
身后,无数将士皆冲出了林中。
“不要慌,继续放箭!谁敢逃跑,我就宰了谁!”
金人将领看着下方即将攻城,才如梦方醒,挣扎起来抽出了腰刀,一刀剁在城头墙上,火星四溅。
“冲啊!”
头上弓箭早已不如之前密集,赵虎一马当先带着麾下数千骑兵冲到城下,从王震国打开的破口冲去,紧随其后的便是大批的步兵。
王震国打了个呼哨,便看到纤离鹤闪电般从乱石中冲了回来。王震国哈哈大笑几声,凭空跃马而上,喝道:“给老子杀光他们!”
很快,冲入城中的骑兵便于金人打杀了起来,关中四处燃起了大火。
金人将领站在城头上,双眼发红,一把揪住一个金兵道:“让所有的骑兵从后门突围出去,给耶律楚才大人报信,快滚!”
“遵命!”那士兵将弓收起连忙下楼。
金人将领提着弯刀大喝道:“所有人都给老子下去,和宋人不死不休!”说罢狠狠地喘了几口气,眸中略过一丝狠色,弯刀一转,将自己左手手心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鲜血顿时染红了刀柄。
金人将领举起染血的弯刀,瞪着通红的双眼,微微颤抖的看着城楼下越来越多的宋军,口中不知念叨着什么。
突然金人将领大喝一声,将弯刀倚在墙头,夺过一把弓来,一脚踏在石墙上,连连开弓,箭无虚发,不至片刻便杀了数十宋兵。
王震国微微皱着眉头,盯着城墙上发狠的金人将领,忽的叹了口气,再次腾空离马而去。
“你还不逃命去吗?”
金人将领背后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道幽幽的声音,宛如有魔性一般,立刻让他的双臂僵硬无比,动惮不得。
金人将领艰难的回头,见一高大男子缓缓走来,仔细的看着他,不怒自威。
“没...没有逃跑的金...金人!”
金人将领咽了几口唾沫,才将话说了个完整。
王震国忽然笑了,展露白齿道:“愿意做我麾下否?”
金人将领更着脖子,扫视了几眼王震国,沉默的摇了摇头。
王震国没有意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来吧,来杀我。”
毫不迟疑的将弯刀握在手中,金人将领用古怪音调的宋话道:“牯牛,请宋将军赐教!”说罢倾尽自己所有力量,跳起挥下一刀。
弯刀如辉月,亮的凄白。
王震国怔怔的看着劈头砍下的一道银光,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宛如看到了那抹白色曼妙的身影在莹莹月光里独自起舞。
世人皆知舞以天魔缭绕为天下之最,然而几人能得以观赏?王震国露出一丝苦笑,自己虽是那有幸的几人之一,却宁愿自己从没有看过。
当年一舞已成天下绝唱,自那一别,便已物是人非,姚儿,我....
王震国蓦然抬头,一把攥碎了刀刃,银光刹那支离破碎,金人将领双目圆睁,竟然被刀身反震的力量活活震裂心肺,悄然瘫软在地。王震国收手,走到城楼边缘,看向天际若隐若现的月光,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说不出的苦涩。
“但惜臣子非与圣命...你终究还是离间了我和圣上啊,可是...姚儿,我不后悔。”
这四个字,竟然说的斩钉截铁。
火光渐大,潭关被大火包围,映亮了漆黑的夜空。到处都是厮杀声,不绝于耳,当天色渐亮之时,大火方才慢慢熄灭。
潭关,已成一片废墟。
............
............
皇宫,桃源之中。
俩道身影缓慢的穿行在林中。
“星老,难得你有兴致,陪朕多走走吧,以后怕是不能常来此处了。”
星老拄着拐杖,笑着看了看身侧的大宋皇帝赵佶,道:“圣上如此念旧,放不下那件陈年往事,到也是人之常情,也只有此时,老朽方能感觉到圣上的多愁善感啊。”
赵佶朗声大笑,负手于身后,道:“朕将此事藏于心中,谁也看不透清,也只有星老才能如此懂朕知心啊!”说罢叹了口气,略有些低沉又道:“朕与你说句心里话,朕...有时会想,如果当年朕不那么绝情绝义,如果朕能决绝到一剑挡天下是非,朕是否就能让她...安然无事了?”
星老也叹口气,止步看向赵佶,沉默不已。
“冬天快要来了啊,这些桃树的桃叶也没剩几片了。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
星老安静的看着赵佶,忽然开口道:“镇西大将军王震国,似乎也是因为这个女子之死,才与圣上有了裂痕吧?”
“是啊。”赵佶苦笑一声,背过身子道:“他也喜欢姚儿,但却因我而退却一旁,自愿请命镇守西关。当年姚儿一曲天魔缭乱,可是惊煞了天下多少有心之人,连诀送信威胁于朕,朕无奈...借太傅陈忠言之死而罪责于姚儿,以其之死换取大宋和平。”
赵佶摇了摇头,继续迈步像桃林深处走去。星老缓缓跟随其后。
时而隐于云后,时而显现的辉月明亮不定,犹如人的心情起伏。
“就在姚儿死后三天,西关的一封新书便放在了朕的书桌之上,王震国他啊,在信里只写了八个大字。”
“何字?”
“但惜臣子,非与圣命!”
星老仔细念了一遍,忽然大笑起来,道:“果然像他的脾气啊,若他非我宋人,只怕拼了命也要打进中原,狠狠给你来一拳啊!”
赵佶苦笑不已,道:“我宁愿他千里赴京城来揍我一拳,也不愿他就此消沉在西境,和朕有了隔阂。”
“圣上不必太过于自责,镇西将军老朽也算熟悉,此人终究还是会站在圣上一边。”
“以后得事,谁能说的清楚呢,罢了罢了,日后再说吧!你看这天,可是越来越沉朦咯....”
“中原快要热闹啦...”
与此同时,东夔廖天关外的一处土丘之上,有三人端坐在马背之上,静静地看着黎明初显下的廖天关。
“浩然兄,此地便是大宋最东处的第一道关卡,廖天关。”
中间那人听闻此话,抬头望去,露出了一张极其年轻的面容。面容有些黝黑,却长的极其俊秀,但另外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此人下颚初一朵莲花样的刀疤,栩栩如生。
被称作浩然兄的人左右俩边各有一人,左边乃是一个书生打扮之人,右边一人却蒙在斗笠之中,看不清容貌,依稀从身材分辨应该是一女子。
方才便是书生侧头指向前方关卡道。
剑浩然微微点头,微不可查的看了一眼身旁沉默不语的女子,然后才开口道:“廖天关啊....金蛇兄,实不相瞒,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此关,果然如同传闻中一样雄伟,中原,真是令人向往啊!”
金蛇秀才放声大笑,却如同女人般尖细,让人心中感觉阴寒不已。
“浩然兄此番出关莫不是专程来此看一眼这廖天关不成?”
“非也。”剑浩然摇摇头,郑重道,“家里长辈命我去中原走一遭,所以才来此一观。”
“哦?”金蛇秀才双眸登时放出一丝金光,嘴边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道,“果然如此,难怪我家那老头子让我带你来此。看来你我长辈都暗中商量了一番,将要有大动作了啊!”
剑浩然木讷的点点头,道:“海清十三派别,皆派遣门中足够优秀的新一辈连诀进入中原历练,我俩仅仅是先一步来此。金蛇兄,家兄长辈吩咐了,此番进入中原,需要仰仗贵门提供财力马匹等支援,所以金蛇兄可以跟着我们一同进入中原历练。”
金蛇秀才眸中一丝狠厉稍纵即逝,马上浮现出笑容拱手道:“原来如此,浩然兄客气,此番进入中原,还请浩然兄多多相助!”
“当然。”剑浩然点点头,丝毫没有注意到金蛇秀才略有些难堪的面容。
海清十三派,向来都是共同进退,实力极其恐怖。金蛇秀才的家族乃是东海边缘的一个家族,被大宋边疆的守军与喾人夹在中间,需要左右逢源才能生存下去,所以自然被各方实力所看低,低人一等。此番剑浩然的言行举止,更是微微刺痛了金蛇秀才的神经。
不过金蛇秀才也不是常人,瞬间收起所有神态,正经问道:“浩然兄,敢问贵门派如何能遣送我等进入中原,可不要忘了,镇东大将军安山烨麾下的边城可不是能轻易的过去,喾人几百年来也没能....”
“无需你担心,回去准备好物资就好,七天后就此地等待。”
斗笠遮盖的女子蓦然抬头,压了压斗笠,冰冷的声音打断了金蛇秀才的话语。
金蛇秀才迟疑看向剑浩然道:“这...浩然兄,敢问这位是....”
剑浩然挑了挑嘴角,露出轻笑,道:“这位是我妹妹,向来不喜与人交谈,请金蛇兄见谅。不过舍妹所言极是,请金蛇兄安心等待便是,七日之后,我等聚集同入中原。”
“好!恭候浩然兄与这位姑娘的佳音,请!”
金蛇秀才抱了抱拳,剑浩然同样以礼相对,然后自策马离去。